宁和站得近,猝不及防之下,一下被他那展开的皎身压倒在地。
黑蛟原还是条黑蟒时,就已大得惊人了,磨盘粗,数丈长,如今化作蛟,更是翻了数倍有余。
宁和险些叫他给砸岔气,两手用力撑着那光滑冰冷的鳞片废了好些功夫。才终于从底下挣脱出来。
黑蛟显是难受至极,化出蛟形后在地上僵了会儿,便开始痛苦地左右翻滚,粗长有力的蛟尾甩来甩去,砸得地面砰砰砰响。
这动静实在太大,宁和不得不先搀扶着祁熹追将她转到殿子深处去,以免被那不断滚来滚去的蛟躯扫到。
“阿皎,阿皎?”安顿好祁熹追,宁和试着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心知黑蛟此刻怕是没剩多少理智了,叹了口气,只得在远处观望。
阿皎与熹追都伤成这样,自己在这儿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宁和思来想去,干脆自己先进了九重阶。
过了第四层,便能上第四阶。比起前头三阶,这第四阶上的置物架又要再多倍余。宁和匆匆穿行其间,目光一排一排扫过,遇到小瓶状的物什,就停下来仔细看一看。
她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来疗伤的丹药,又或者参草灵芝也好,能让她拿出去给祁熹追与宁皎服用的就行。
不多时,宁和找到了一排摆满丹药的架子。红白蓝绿青靛紫,各色小瓶一字排开,瓶子旁还挺贴心地用小字写上了每种丹药的名字。
净灵丹,了悟丹,护心丹,避水丹,化尘丹……宁和站在架子前,颇有些一筹莫展。
足足数十种丹药,便写了名字,她也认不出来。
外头阿皎他们还等着,宁和心中急迫,一咬牙,凭着字面意思拿了瓶标作“九转护心丹”的。
她心想,既是受伤,总归护住心脉为上,拿这瓶应是有用。
宁和匆匆出来,黑蛟还在不远处甩着尾巴翻滚着,她便先去找祁熹追。
说来也巧,这瓶子里刚巧只有两枚丹药,给他们两人一人服一枚,刚好。
宁和将瓶口拔开,往手里一倒,滚出一枚圆滚滚的青绿色丹丸来。这丹丸一出来便有清香扑面,想来不俗。
“熹追,熹追?能听见吗?”宁和将祁熹追抱着,小心地将她脑袋轻轻枕在自己膝上。
祁熹追的脸,脖颈,乃至于袖口处露出来的那双手,全都是红彤彤的肿胀着,整个人看着有如一块烧红的火炭,滚烫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从皮肤里蒸腾出来,像是有团烈焰正在她的血肉里熊熊燃烧着。
连同宁和身上的法衣都萦绕起了淡淡的光华,替她抵挡着这股灼热。
宁和手里抓着那瓶从九重阶里拿出来的丹药,先给祁熹追喂下去了一枚。
那药丸入口就化去了,但祁熹追却还没有醒的迹象,叫宁和心头不由有些焦急。她抱着祁熹追晃了会儿,一直不见醒,又回头去看宁皎。
宁皎仍是原身模样,长条条的一大尾黑蛟,光那黑梭梭的脑袋都快有宁和整个人高了。黑蛟横趴在地上,满地翻滚,尾巴甩得啪啪作响。力度之大,地面都在随之颤动,叫宁和连接近都不能,又如何能将丹药喂进去?
宁和也试着近前去过,她连穿瀑诀都用上了,落地时却还是不慎叫那蛟尾扫到,当场便横飞出去,只觉胸口发闷,险些哇地一口吐出血来。于是只得远远站着,一筹莫展。
“阿皎?阿皎?蛟兄?蟒兄?”
宁和试着叫宁皎的名字,但黑蛟翻滚的动静实在太大,声音根本传不过去。
“莫喊了。”这时,有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待他力气耗尽时,自然就停了。”
宁和顿时面露惊喜地回头:“熹追?你醒了!”
就见祁熹追撑着地面,正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背脊,勉强摆出了个打坐姿势。刚坐好,便咳嗽几声声,唇边又溢出一点血来。
宁和见状大惊,赶紧上前道:“熹追,我方才给你喂了一颗丹药,莫不是那药有什么问题么?”
祁熹追抬袖擦了把,摇头:“淤血罢了。”
看了眼她手里的药瓶,又说:“你那药丸,是个好物。待得你徒弟累昏过去,去喂予他吃。”
“好。”宁和点点头,有心想问上几句情况,见祁熹追把双目闭上了,便又咽了下去。
倒是祁熹追察觉到她的目光,开口道:“我要打坐,你也当调息一二。”
说完,眉目一敛,便入了定。
留宁和站在那儿,回头看了眼黑蛟方向,有些犹豫。她确实需要休养不错,可阿皎这情形,又如何能叫她安心打坐入定?
宁和身上的伤倒不算重,至少于修行之人来说,都是皮肉伤。真正的问题是在于她在之前强行动用心剑时损耗的那些元气。其为修者本源所在,一不小心,道基受损都是小的。
即便如此,为求稳妥,宁和还是忍着胸中闷痛,在殿中又守了祁熹追与宁皎个把时辰,见无甚异状,才在一人一蛟中间找了处位置盘腿坐下来,凝神入定了。
待宁和将内府梳理一番,收势睁眼时,就觉黑蛟翻滚时那滚石般的闷响不知何时已是停了。
阿皎醒了么?
宁和忙转头去看,却见黑蛟还是蛟形,趴在地上头尾勾缠着,蜷缩在暗处的阴影里。
“它昏过去了。”身后传来祁熹追的声音,“你要喂药,就是现在。”
“好。”宁和先下意识应了,余光才觉身旁明光灿灿的,亮得很。一转头,却惊见祁熹追浑身红焰烈烈,几乎烧成了一尊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