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一次,因为他身上血丝呼啦的,所以她没仔细看,如今仔细看一看,发现他仅仅是露出来的胳膊上,就有好几道伤疤……有刀伤,也有鞭痕,纵横交错,为这具大理石雕塑般的身躯上留下粗暴的痕迹。
姜明舸大发慈悲,退开了两步,又故作正经地问:“我很奇怪,你的身体似乎很坚硬,猫儿龙划你一爪子,都留不下伤痕,怎么会留下鞭伤?是谁留下的?”
雪祁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半晌,他嘶哑地回答:“你可以。”
姜明舸挑眉:“嗯?”
雪祁涣散的双眸似乎在慢慢凝聚,竖瞳收缩起来,又凝在了姜明舸的身上。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咒印的持有者,你可以伤我。”
姜明舸有点惊讶:“这些伤都是以前的咒印持有者弄的?”
雪祁的身子靠在墙上,脸上连一丁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姜明舸双手抱胸,斜眼看着他。
姜明舸故意说:“既然如此,我也想试一试,可以么?”
雪祁一动不动,似乎对她的话语完全无动于衷,但他猩红的瞳孔却如同受到刺激一样收缩了起来,那条细细的血线薄得像刀片。
当然不是他所经历过的每一个主人从一开始就会残酷的对待他,但是,倘若一个人突然完完全全地支配了什么事物,在一次次地试探之下,很少有人能忍住底线,忍住那种……支配的快乐。
甚至于,他们的良心也不必受到谴责,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以人血为食的怪物。
姜明舸又一次走近了他,那种温暖、蓬松、甜香的味道又一次完全包裹了他,像是一条极为灵活的触手,自他的口舌中探入,深入咽喉,慢慢地搅动。
她伸出了手。
老实说,现在他已经很难去思考她究竟想在他身上做什么了,那种焦灼的渴欲把他变成了一锅在炉子上干熬了太久的汤,连嘴唇都好似哆嗦起来,亟待去捕猎,却又被他近乎自虐的压制下去。
他只是在等,他也只能在等。
在等她回归他认知里的常态,像是某种习得性无助,即便痛苦,也只习惯待在严酷的环境中,他不擅长应对任何温和的场面、他只擅长去忍耐……忍耐痛苦、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姜明舸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苍白的小臂皮肤。
然后,一点极细微、像是羽毛轻轻拂过的刺痛自他的皮肤神经上传来,她有点神气地说:“好啦,这样我也在你身上留下伤疤啦!”
雪祁怔了怔,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臂一眼。
——苍白的小臂上,留下了一个小小、浅浅的月牙痕迹,透出一点细微的红色。
她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指甲印。
08
雪祁盯着那个指甲印,人似乎已经怔住了。
姜明舸还有点雀跃的样子,她伸出自己的手来回翻看,有点惊讶地说:“居然真的可以?”
他明明摸上去像是一块冷硬的岩石,但在她的手掌之下,又好像会化成某种柔软的物质,像是一块一直待在冰箱里的雪媚娘,捏一下就是一个手指印,好像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而别人不行,在别人面前,他就是一块石头。
姜明舸忍不住又看他。
他低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胳膊,身体好像又已经凝结,连呼吸声都是在尽力压抑着的,冷、轻、淡。他的瞳孔似乎缩紧又扩散,睫毛也似乎轻轻地扇动了一下。
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诱惑。
玫瑰咒印的力量未免也太强大了,把他们两个人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又人为的划分出了极致的高下,让姜明舸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古罗马,做起了奴隶主。
而她漂亮英俊的仆从甚至没办法反抗一下。
她只要站在这里,对他来说就好像是非常特别的。
姜明舸似乎有点明白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了——诚然,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可是当这样一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告诉你……对他做任何事都不会有后果的。
更妙的是,他既脆弱又坚韧,能很轻易地留下伤口,但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死,而且还拥有石头一样冷硬的性格,这种不近人情的性格本身就是在挑衅。
……简直就像一种堕落的诱惑。
姜明舸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诚实。”
雪祁一动不动……他又陷入那种奇妙的宕机状态里了。
姜明舸早习惯了他这种戳三下动一下的状态,继续自顾自地说:“这种秘密,你自己藏着不说就行了,干嘛非这么诚实的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试着试着试上瘾了?”
雪祁依然不动。
姜明舸说:“我这个人不错,对吧?”
过了很久,雪祁才缓缓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说:“你不想使用咒印。”
姜明舸眉毛一挑,双手叉腰,冷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雪祁不看她了,他又垂下了头,似乎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个小月牙印比她本人更有吸引力。
姜明舸说:“所有的馈赠,都已经标好了价格……用咒印驱使你做事听起来好像的确不错的样子,不过,咒印的力量从哪里来呢?”
能量守恒定律,在超自然力量方面当然也适用。
就像那只咒怨物精,无法吸取恐惧的力量就会消亡一样,使用咒印当然也需要有力量来源。
姜明舸以前没见过这种咒印,但是这也很容易去思考,在她看来,这咒印本体就相当于一个单向传输的数据线,只是把两个人连接在了一起、起传输的作用,至于传输内容要耗费的能量——那就只能持有者自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