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陆钧山借着酒意闲散下来了,本是要好好歇上一歇,再想想如何处理郑七娘一事,可怪异的,脑海里竟是出现了刚才见过的那丫鬟。
若秋波盈盈的一双眼儿,初看便是不同,回味起来,只觉得里面多了些旁的女子没有的东西,沾了泪水,更是明澈水润。
陆钧山睁开眼,正好对上婢女低下的脸上含羞带怯的眼,顿时觉得无趣至极,他皱了下眉,挥了挥手。
婢女诚惶诚恐又满含失落地退下,将将走到门口时,却听他们大爷道:“去请二爷过来一趟。”
“是。”
郑七娘也是陆清泽的嫡亲表妹,所以,今日在她及笄宴上也喝了些酒,未免酒气熏到妻子,他是回了自已的思远院休息,听到小厮忽然来报说是大哥让他过去一趟,还有些纳闷。
换了一身衣服后,他便带着吉祥过去。
到了潮浪院,倒是清净得很,陆清泽知晓大哥虽然爱玩,但女眷其实都放在潮浪院后面的那个院子里,算作后院,合并成一个潮浪院,但界限分明。
“大哥是为何事寻我?”陆清泽比陆钧山小了六岁,从小就态度恭敬亲近,虽如今不在朝为官了,但他依然记得大哥身披铠甲的悍勇模样,这会儿进了屋,随意在椅子上坐下后,便好奇问道。
陆钧山还懒散地躺在榻上,一只腿曲着,手里拿了一把折扇,闭着眼轻轻点了点额心,才睁了凤眼朝他看去一眼,“还未好好恭喜二弟妹有喜一事,待侄儿出生,为兄必奉上厚礼。”
提及此事,陆清泽低头浅浅一笑,“多谢大哥。”
陆钧山收起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缓了会儿才道:“二弟妹院里有个丫鬟叫云湘?”
见色起意,捏肩
云湘这个名字对于陆清泽来说,属实不算陌生。
想起大哥的性子,他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心里竟有些不适,极是不愿云湘那丫鬟的名字从大哥嘴里说出来,他温笑着道:“大哥如何还知道婉月院里的丫鬟?”
陆钧山凤眼朝他一瞥,也是知道自已这二弟瞧着温柔斯文,实则肚里也是有些黑的,也不与他打哑谜,直说了:“从席上回来时,路过个院子,听到有人在哭,哭得人心烦,停下来问了一问。”
陆清泽听到这便也就知道哭的人定是云湘,不由也奇怪了,等着下文。
陆钧山又敲了敲手里的折扇,懒着声道:“说是心里头有人了,不想伺候你。”
这话说出来着实损颜面,陆清泽半晌没说话,面红耳赤缓了会儿才略有些恼意道:“那丫鬟并非我屋里的丫鬟,且她患有碰男人便起痘疹子的怪病,不便伺候。”
陆钧山熟知弟弟好颜面,顺着说道:“今日七娘及笄宴,下人们也饮了点酒,我闻着她身上有淡淡酒味,许是喝懵了胡说八道。”
他顿了顿,又慢着声儿道:“好男儿何患无女,既她心中有人,自然丢开手去,省得人说我陆家男儿想要个丫鬟还得强着来。”
陆清泽垂下眼睛,清隽的脸上到底是笑不出来,只应声道:“自是如此。”
陆钧山闭上了眼睛,折扇打开往脸上一盖,“弟妹见你在我这儿待得久了怕是要担心这儿的花儿草儿勾了你,就不留你了。”
陆清泽被兄长调侃,到底窘迫了,带着吉祥起身离开。
他没直接回思远院,而是转道去了春喜院。
因着肚里的孩子珍贵,这个时候林婉月已经躺下歇着了,听喜翠在门外向二爷请安时,忙披了外衣坐起来。
陆清泽见妻子忙着披衣,几步进去搀扶住她,温声道:“不必忙着,快些躺下。”
他今日也饮了些酒,即便梳洗过,身上还是沾着酒味,一靠近林婉月,她便捂了嘴扭过头干呕,陆清泽愣了一下,忙起身走远了些。
紫蝶熟练地走过来给林婉月喂了酸梅蜜饯吃,她的脸色才看起来好些。
“怎么忽然这般,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陆清泽皱眉便问。
林婉月脸色还有些白,笑得娇羞:“怀孩子都这样,这两日开始有些害喜,吃了酸梅就好些。”
“那让婢女多准备些来备着。”陆清泽点头,想到自已身上的味道,又走远了两步。
林婉月嗔了他一眼,道:“二爷倒不必如此。”
陆清泽声音温柔地和她说了些话,问她可有吃得好睡得好,之后看着她面色红润,才话语稍顿,低声说了句:“以后莫要再提让云湘伺候我一事,她便就一直这么做你的丫鬟挺好。”
这忽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林婉月真是愣了好几息。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丈夫这个时候过来,竟是为的云湘这事,但这两日忙着郑七娘的及笄礼一事她还未来得及正式把云湘拨调过去,一时蹙眉,脸上的笑容也勉强起来:“二爷怎的忽然说此事?”
陆清泽按了按额心,想到刚才被大哥特地叫过去一事,多少有点堵心,不想和妻子多言,便给自已描补几句,道:“瞧见她在哭,便多问了几句。”
只说这一句,其他也没多说。
可林婉月脑中却想了许多,心里对云湘生了怒气,可对着陆清泽却是笑得柔柔的,“我只是见二爷身边没了笔墨丫鬟,便想叫她过去伺候,既二爷这么说,此事便作罢吧。”
陆清泽想起云湘在莲花池旁对着小桂圆笑时温柔的样子,稍稍晃了晃神。
云湘第二日早上起来便打起精神准备干活,却被喜翠告知日后不必她为二奶奶熏衣。
“二奶奶怀了身子后,忌讳得多,你身有怪疾,二奶奶担心影响到肚里孩儿,便不叫你熏衣了,日后你便去外头月洞门外第二道院里洒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