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早起看一眼。”
但没发出去,她斟酌再三,删掉这段略显冰冷的文字,改为:“刚起床顺便看一眼,你呢?”
黎初深信不疑:“哦哦,真够辛苦的,我睡不着呀,昨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找不到人倾述。”
“什么事?”
“我爱上了一个人。”
手悬在手机上,迟迟没点下去,秦颂没想到黎初会这么直接,毕竟隔着屏幕,她只是个“外人”。
对外人什么都能说,反而两人相处的时候,黎初除了被动的接受和无力地反抗,再没有别的情绪了。
秦颂不禁反省了一下:她有这么强势吗?
她承认因为无处安放的控制和占有而强求对方做了许多,这一年以来几乎见面就如此。
还因为过去的伤痛将一些病态的想法施加在黎初身上,包括昨天强迫性的烙印。
“这个人冷漠自私,还无情,我劝过自己,明知道对方是块冰凉的石头,可仍然忍不住靠近。”
发完这段话,紧接着又传来一段:“她像雪山悬崖边的天山雪莲,可望而不可及,我这样的凡人竟然妄想摘下这么高贵的花,你觉得可笑吗?”
秦颂无法回答,凛冽这个标签刻在她身上太久,深入骨髓,她总下意识变得凉薄和权衡利弊。
“但是即使再遥不可及,我也知道若非环境险峻也长不出这么美的花儿,我爱她的美和高冷,爱她欲望交织时的眼睛,想要摘下它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想让她生活在更好的地方,没有风雪的地方,我不认为我有错,可是好难啊……”
信息传达的声音微弱响了一下,秦颂回过神,心情复杂地回复:“难在哪?”
“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依旧看不懂她,就算她展露过所有弱点还是猜不透,就跟雪花一样落入手心便融化了,根本捉摸不清。”
叮一声,画面再度出现大片文字:“我好累,追逐太阳不难,追逐黑夜里的寒霜真的很难,我的伤口好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明说。”
时间数字跳动一格,六点,秦颂紧接着没有犹豫:“你可以选择放弃。”
是她先靠近她,要建立新的联系,现在却说累。
她明明警告过,也“劝”过。
“我说的累是觉得无法沟通的心累啦。”黎初有点慌,匆匆忙忙解释:“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我理解她的痛苦,她应该……也能理解一点我的,只是觉得吧,爱情不能这么病态。”
“感情是很纯粹的,她的情况不太好,其实我更多的是担忧,如果一直这样封闭自己只会内耗严重,一个人怎么能长久存活在病态里呢?”
秦颂的耳边响起秦昭的声音,他让她不要拿郑乘风的暴虐惩罚自己。
“所以啊,我也只是和你说说,因为我没有什么真正交心的朋友,唯一一个……也很忙。”
“打开一个受过伤害的心需要多久?一年,还是五年,还是十年?还是……”
后面的话黎初没敢说,一辈子这三个字沉重且遥远,她甚至觉得秦颂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秦颂确实没有想过,过往将她束缚在了眼前,走一步算一步,用末日的心情活在当下。
“你很喜欢她吗?”她问。
得到的答案是:“很喜欢。”
还没等秦颂再发什么,黎初又说:“我是纹身师,擅长修复,大部分来找我的客人都是为了遮盖伤痕,当然也有喜欢纹身的,可我更爱残缺的东西。”
秦颂一愣。
“我爱有缺口的月亮,爱零星碎裂的色彩,爱这个人间的灾难与烟火造就了活生生的气息,所以我爱她的破碎阴暗,更胜过完美。”
不知道字句会不会有共鸣,但秦颂确实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真挚且坚定。
黎初发完这些没再说话,等到七点的闹铃突兀打破凝结的空气,一缕阳光替换了月光,恰好照在秦颂的眼睛上,她不由眯起双眸。
熹微晨光勾勒着雪白的帘布边角,秦颂走过去,用力拉开它,澄金的暖色便照耀在全身。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地重复::放下过去,放下吧,放过自己,该往前了。
斩断荆棘,才能提剑消灭恶龙。
于是黎初开门的瞬间一眼看见秦颂,她站在清晨第一缕光下,眉眼有种融化了凛冽的错觉。
“早呀……”一看见她伤口就燃起痛意,那地方太隐秘,黎初自己涂药的时候都忍不住羞涩。
秦颂还是那副淡漠疏离地模样,指尖勾着两个塑料袋,黎初一下就注意到了:“这是什么?”
“早餐。”秦颂淡然地将炫彩灯搬到门外,很自然而然弯腰插上电:“先吃。”
黎初的神态与灯牌闪烁的五颜六色如出一辙。
见她走得十分不自然,秦颂又开口:“昨天……”
“没事!”黎初立刻紧张兮兮地摆手:“你别看行吗?伤口还没长好,不太好看……”
主要是难以启齿,虽然她们早就赤诚相见过。
秦颂没说话,垂眸打开早餐,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动手,不擅长做这些事,最后只把牛奶从袋子里拿出来,推到对方面前:“坐下吃。”
黎初揣揣不安起来,变化很细微,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个人如果是秦颂,她只会往坏的方向想。
比如又要按着她纹些什么东西……真的太疼了,简直会晕死过去的疼。
“我今天工作排满了。”她暗示道:“十点之后一直到晚上都没空余时间。”
秦颂回着工作上的消息,头也没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