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敏锐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像海水冲塌了大坝,崩溃不过一瞬间,剩余的几分,完全靠本人这么些年积攒的强大意志力硬撑。
她几乎立即猜出面前这人的身份。
是郑乘风,秦颂名义上的继父。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秦颂更反常,如果说幽闭恐惧症只是无法控制的病情,那么这次对峙,是无形的恐惧和阴影,轻轻松松卸掉一些人的盔甲。
秦颂背在腰上的手紧绷着,线条扭曲变形,蜡烛滚滚滴落,血一样落在白皙的肘间。
这里满屋子人,一会还有记者,黎初很害怕秦颂失控,她有病,根本不会在意外人的看法。
可她不想让她当众难堪出丑。
或许是私心认为这些痛苦只能在她面前表露,更多的是心疼,是对一个站在神坛之人被拉下的心疼。
于是秦颂努力支撑着恐惧时,手忽然再次被握住,和前几回不同,感觉到的暖流像力量,明明柔软温柔,却带着义无反顾。
呼吸缓慢打在后脖,黎初今天穿了高跟鞋,恰好到秦颂的肩颈:“别怕呀,大家都在这。”
秦颂想高傲地反驳一句她并不害怕,一回头,女生润如细雨的眸子就在眼前,黑白分明,纯得勾人的瞳孔占比很大,那个兔子表情包又在脑海里掠过。
但这回,兔子并没有可怜巴巴的祈求。
“我来上柱香给臻哥?”郑乘风走到钱芳身边,一把搂过她肩膀,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怎么的呢?是我老婆身份不够?早说我就亲自开车来了。”
他越靠越近,几乎贴在了秦安脸上。
这些年郑乘风非常得势,尽管不是最早的巨头,但他手段狠厉,许多小公司都被悄无声息除去,如果不是秦家尚有背景,也会落入万丈深渊。
秦臻当年被打压得喘不过气,不得已四处奔波,身子也是那时候开始变坏的。
郑乘风像窗外的飓风,掠过之地寸草不生。
秦家人的警惕足以说明一切,秦安没有退让,如粘在原地,紧咬着牙关:“出去。”
“这么不欢迎我?”郑乘风从口袋掏出一封红包,随手丢在地垫上:“亏我给臻哥准备了好东西。”
他又捏了捏钱芳的肩:“总得让孩子妈祭拜一下吧?”说着拍拍秦安:“这事该你做主吗?”
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而说话的人却笑意盈盈:“是你做主吗?得问问孩子嘛,对不对?来,乐乐。”
黎初听过秦臻喊秦颂的小名,带着疼爱与宠溺,都是名义上的“父亲”,郑乘风的“乐乐”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她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再侧头看,秦颂眸色沉得吓人,不是盛气凌人,而是……真正的在痛苦。
这个想法冒出来,黎初吓一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点疯魔了。
她为什么可以感觉到秦颂的痛苦?
“乐乐。”郑乘风隔着重重人群说话,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慈祥可亲:“这么多年没见你,不来给爸爸看看?爸爸可养了你十八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