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一瞬不瞬盯着她,熟悉的触感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就这么冒然浮现出来。
其实她很擅长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合同里特意写明白关于需求的内容,精神需求和别的什么需求都一样,凌驾在任何之上。
于是二次落下的瞬间,秦颂有些呼吸凌乱,一滴汗从额角流出来,滑落到下颚,片刻的时间,那份想法好似被推到了最前排。
疼痛使人清醒,尽管她不怎么在意,但条件反射没法改变,因为很清醒,所以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黎初乍然被吻住唇瓣,湿热温软,那颗冰糖般的金属也被辗转进了嘴里。
她的视线被局限住,只能看见瘦削的肩下,雪白连绵的锁骨和淡青色血管,剥离疏冷和死沉之后,秦颂变得不像本人,黏稠而陌生。
就好像本该属于她的标签被撕掉,重新贴上了名为情欲的新名牌。
穿透的痛从浓烈变得稀薄,秦颂高涨的欲望也随之消殆,逐渐平息。
她伸手捏住黎初的下颚,将对方与自己分开,舌尖抿掉边角的唾液:“学得不错。”
没来由的一句夸赞,黎初眼里浸着水光,潮湿的瞳孔颤动数秒,低下头:“我还学了别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这无疑是邀请,给秦颂还未彻底熄灭的情绪火上浇油,但她不并打算接受。
覆在黎初脸上的手瘦得可怖,腕骨突出,用力时,手背微微凸起的骨头很分明。
秦颂的眼神又深又沉,比以往还要厌。
她觉得现在的黎初肆无忌惮。
在公司里,秦颂被批判为异类,因为社交少,人缘也在下乘,即使这样也没有人胆大妄为到和她谈条件,抑或是主动试探,她的存在像一颗炸弹,靠过来的人全是点燃炸弹的火苗。
可黎初彻底隔绝这样的信号,似乎只要把合同签了,该有的距离和隔阂就没有了,变得为所欲为,能随便左右她。
秦颂从不愿意被别人掌控,也不喜欢被试探,哪怕对方察觉出来她溢出的情感,可她很清醒,不会被操控。
“我和你说过。”指骨用力压进去几分,干净的颊上难免留下红痕:“别试探我。”
“如果你有需求,可以等价交换。”冷幽的眼充满寒冽,没染一丝一毫的温度:“不要擅自行动。”
说完,她勾走桌上的包转身走了,窄裙下的腿迈得很快,一下就消失在视线中。
黎初脸颊剧痛,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如果疼痛真的能快乐,那么这个快乐太折磨人了。
她确定秦颂病得不轻,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这样,连生气的时候都像没有生命力的死水,压迫感逼得人窒息。
实际上黎初也是真想知道一些事,比如——极致的痛感是不是真的可以令秦颂动情。
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因为秦颂身上有太多吸引她注意的地方,如同树上的禁果,想去摘下来揣摩,甚至没有引诱的蛇来蛊惑她就自投罗网。
疼痛中,黎初恍惚记起成年之前的日子,均在那间地址偏僻的孤儿院度过,院长姓胡,年轻时是位响当当的律师,没有孩子也没伴侣,大概是晚年孤独,才开了这间孤儿院。
里面只收女孩,许许多多的女孩,被抛弃的弃婴,被拐卖又找不到家人的童养媳,等等诸如此类的姑娘们,一一被收留下来。
院长对她们一视同仁,每一个都照顾有佳,但黎初知道,她是院长最喜欢的小孩。
因为她是第一个来院里的,那年冬至下大雪,出生才四个月的她被放在了刚刚建好,连油漆味儿都没散干净的鸿福孤儿院门口。
襁褓中的婴儿被薄被裹着,只留下了名字。
胡院长把她当亲女儿养,还试图让她也走自己年轻时候的后路,可惜黎初志不在此,十三岁便提出要学绘画,然后慢慢走向纹身行业。
奇怪的是胡院长身为老年人并不排斥,对纹身和小众爱好持着尊重的看法。
所以黎初决定开店的时候,胡院长还给了她一笔钱,做为创业资金。
虽然没有父母倚靠,但黎初的成长不算灰暗,尽管有时候……她也会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也只是有一点点想而已。
这个世界上除了胡院长,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因为没上过学,连同学都没有。
秦颂的出现让黎初觉得,她和这个世界有了新的链接。
于是想要试探,想深入了解。
很显然,秦颂有病,不想被探索,连浅交也是因为她有瘾一样的需求。
合同夹在前台的文件夹里,同时夹着秦颂最初手写的那份,等价交换,是这个笔锋锐利,长相过于凛冽的女子的交际方式。
黎初缓过神,把穿孔的工具收拾进储物箱,又将店铺打扫了一遍,然后去了外街吃饭。
这里夜生活很丰富,傍晚时分最热闹,放学路过的学生,酒馆小饮的上班族,还有准备开到第二天的宵夜铺,绚烂又迷离。
黎初路过了一家酒吧,门口的炫彩板写满了今天打折的酒和小吃果盘,她被迷花了眼,半天挪不动身。
迎宾小姐看她一直徘徊,主动搭话:“您几位呀?本店有活动哦,消费三百送一扎原浆啤酒。”
黎初笑着摆手要离开,刚走没两步,又折了回去:“这个在哪儿买的呀?”
那女孩低头看了炫彩板一眼:“就在街对面那个灯饰店,如果想便宜点可以网上买。”
黎初道了谢,裙摆随即摇曳在红绿灯映射出的光影里。
kiss白底黑字的招牌下,女生放下半人高的炫彩版,睨了一眼头顶的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