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识进来时,余初宁还穿着睡衣,正蹲在角落的小池塘边替余爷爷喂鱼。陈识轻手轻脚走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她,笑嘻嘻地说:“初宁姐,你睡醒啦,怎么不回我消息?”
余初宁被吓一跳,差点栽进水里,又被两只胳膊稳稳环住。她皱着眉用力拍了拍陈识的手,说:“放开,幼不幼稚。”
“哪里幼稚了。”陈识低声自言自语,还是乖乖放开她,帮她正了正歪掉的睡衣领子,然后盘腿坐在池塘边,歪头问道:“吃早饭了吗,或者我直接陪你一起吃午饭。”
余初宁瞥他一眼,“帮我喂鱼吧。”说着她把手中的鱼食盆塞到陈识手中,站起身拍拍手,打算往房间走。
陈识抬手拉住她,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起吃午饭吧,我饿了。”
“下次不要直接来家里找我。”余初宁轻轻晃了晃胳膊甩开他的手,边往里走边说:“喂完了进来,厨房已经在做午饭了。”
刚约上周成则,又没被余初宁拒绝,陈识的心情十分美丽。他欢快地往水里丢饲料,看着几只硕大的田鱼争先恐后地抢饭吃,他干脆把盆里剩余的饲料一股脑全倒进去,盯着这些口粮慢慢消失在水面,进入鱼肚子里。
正打算起身往里走,身后突然传来车子鸣笛声,余林屹的车驶入车库,他坐在车里朝陈识抬了抬手打招呼。
陈识也朝车库方向走去。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余林屹碰到他和余初宁在一起,大家都是同龄人,陈识一点都不心虚,连步伐都带着光明正大。
“林屹哥,你回来啦!”陈识还帮忙从后备箱提出他的行李。
余林屹自己接过箱子,点点头说:“来找初宁?”
“啊。”不心虚,但陈识还是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回答:“早上从市里回来,顺路找初宁姐吃饭。”
余林屹没追问,转而说起别的,“最近苗厂怎么样,听初宁说进展不太顺利。”
陈识以为余林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还会主动关心他,他高兴地说:“也还行,之前那批苗死了大半,没剩多少了。第二批苗正在培育中,目前资金还撑得住,就是大家辛苦一点。”
“一开始都难,往后会越来越顺的。”余林屹说完要走,没两步又转身,顿了半秒才继续问道:“清悦她最近状态还好吗?”
陈识一怔,原来师姐在林屹哥口中早已不仅是当初的唐小姐,而他竟然像个呆瓜似的从未发觉。接着他在心里吐槽自己的自作多情,原来人家不是关心他,而是另有目标。看来之前猜的没错,两人之间果然瞒着什么事,但既然不想告诉别人,他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陈识半真半假地说:“不太好,师姐最近忙到没空吃饭,饥一顿饱一顿,觉也睡不够,肯定高兴不起来。”
余林屹握住拉杆箱的手紧了紧,皱着眉,没再继续问,微微点了下头便走了。
陈识想到这,又看了看唐清悦一脸无奈的表情和隐约泛青的下眼,他觉得自己当时也没说谎,师姐确实状态一般嘛。虽然没有很伤心,但也的确没高兴。
陈识犹豫片刻,试探地说:“师姐,我中午去平湾见到林屹哥了,他刚出差回来,还问我们苗厂情况。”
“知道了。”唐清悦愣了下,很快低头,再次把视线投向手中的纸张,淡淡说:“他家给苗厂投了钱,余林屹关心一下也很正常。”
陈识见她这反应,识趣地没再往下说,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坐下,也开始处理工作。
唐清悦却看不下去,愣愣地盯着眼前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熟悉的专业资料在她面前突然变得晦涩,她没办法顺利把这些知识装进脑袋里。
余林屹回来了,却没告诉她。
唐清悦以为他已经开始改变,看来那些她自以为的示好信号也只不过是他无聊时的随心所欲,他还是对这些扰乱她心绪的举动驾轻就熟,还是在两人中间清晰地画着一条线,而她依旧一次次中招。
不过还好,她这次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没回复过余林屹任何信息。
唐清悦烦躁地收拾好散落的纸张,用回形针夹好,又压在键盘下面防止被风吹走,然后她拿着遮阳伞出门,随口对陈识说:“我去车间看看苗。”
出差这么多天,接连跑了许多国家,余林屹每天都很疲惫,几乎没有时间出去逛逛或者看看风景,工作一结束就直接回酒店休息。但精神却很难进入休眠,缺乏睡眠让隐约烦闷的情绪接踵而至,他强迫自己把这归结为倒时差。
直到第二周,他与同事共同前往欧洲当地某家知名玩具企业参观,接待团队给他们讲述企业理念时,其中一个观点让他心头猛地一震。
“孩子与成人不同,不会依据理性思维很快放弃一样东西。童年记忆会伴随他们很久,因此我们超过30的玩具都会研发3-85岁的全年龄系列产品,让大家持续不断地购买,人们总是最容易为过去的自己买单”
所以成人会很容易丢弃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出于自我保护的理性。余林屹瞬间联想到那天唐清悦离开时的背影,在工作时间,他本不该走神的。但他忽然明白这几天自己状态不佳的真正原因不是时差,而是那天在家中和唐清悦的不欢而散,她形同陌路的语气和防备的眼神,她出于理性准备放弃一个人的预备动作。
这种意识让余林屹感到瞬间失重的慌张,周围突然静音半秒,但会议室中正在发言的人明明还在张着嘴巴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