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老板也不客气,端起茶润润嗓子,“你想想,令牌都到你手里了,还能有什么境遇。听说啊,早就死啦!”
“全家被灭门,无一活口。”
“雷电交加夜,三十一口亡魂吶。”
她听着茶老板的描述,终于想起来。
她第一次见到玄肃时,他浑身是伤,无助地跪在雨中,身边是成片的尸首,是流成河的血。
那时她只是路过,顺手丢给他一瓶止血药。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去执行她的任务了。
被她杀死的人,正好是灭了玄肃满门的凶手。
茶老板说了这么多,见她似乎对这些一无所知,终于挑明自己的意图,“姑娘不识得这块令牌,留着也无用,不如转手卖给我?”
茶摊里盛传八卦,他方才与夜鸠谈论的事早就被隔壁的客人听得一清二楚,这时,有人劝阻他:“王老板,这块令牌你也敢要啊?”
“就是,你留在身边也不敢拿出去用啊,这要是被商老板知道了,不得剥了你的皮。”
又有人对夜鸠道:“姑娘,这东西你留在身边不安全,不如卖给我吧?”
“原来你也在打这个注意!姑娘,别听他胡扯,你还是考虑卖给我吧……”
……
一群人因为令牌争得头破血流。
夜鸠算是听出来了,这块令牌存在潜在的危险,可它是块香饽饽。
她将令牌啪——地搁在桌上,打断了众人的争辩,淡淡开口:“我留之无用,卖给你们也不是不行。我对这块令牌背后的故事更感兴趣,谁能仔细说来听听?”
左右现在是出不去,干坐着不如了解一下玄肃道过往。
众人拍着衣袍纷纷落座,其中一人问:“令牌只有一块,那姑娘打算以什么为标准,选定买家?”
夜鸠:“那就看你们谁说得最好了。”
茶铺王老板首当其冲,道:“姑娘来对地方了,我老王这茶馆,最不缺的就是八卦!这件事说来话长,姑娘可有什么想问的?”
夜鸠:“商老板在岳州权势滔天,既然慕容公子是商老板的相好,为何慕容家会被灭门?莫非……是商老板所为?”
王老板低声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姑娘看着像是江湖人士,不知可曾听过慕容丞相的事迹?”
夜鸠:“崇庆二年,慕容闻官拜丞相,在仕二十八载,直言极谏,清平朝堂,年仅六十积劳成疾,于贞华七年告老还乡,是难得的忠臣。”
在座的茶客以及王老板都愣了愣。
“想不到姑娘对朝中之事了解的如此透彻……”王老板擦了擦额角汗,“那慕容宰相就是慕容公子的祖父。”
夜鸠也已经猜到这层关系,只是,她所了解的信息里,慕容丞相官至丞相后便休了发妻,一生再未婚娶,也就无后。
她猜想,慕容丞相因刚直不阿的处事风格得罪了朝中许多官员,也许早就料到自己以后不会有好结果,因此早早撇清了与发妻的干系。只是没想到,还是被那些人发现了。
王老板言语隐晦地提及了这件事,与她的猜测大致相同。
慕容闻返乡后,虽然谨小慎微,不敢明目张胆与妻儿老小见面,但百密一疏,还是被朝中那些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仇敌找到破绽,最终导致慕容家灭门。
夜鸠:“你说慕容公子也死在了那场灭门惨案中?”
王老板:“大家都这么说。这么多年过去,谁也没有再见到慕容公子出现在黑市,不是死了是什么?”
夜鸠不以为然,“不再回这里,许是他不愿再做商老板的外室呢?他自己是外室这件事……他知道吗?”
王老板思索道:“应该是,知道的吧。我们黑市的人都知道商老板的后台是她的夫家。”
夜鸠沉默了会。以她对玄肃的了解,他应该是不知道的。玄肃跟了她六年,从未听他提过自己的感情经历,她觉得过去对他是一道伤疤,所以也从不追问他以前的经历。
这时,忽然有位茶客指着她道:“你不是之前在拍卖行和商老板竞拍的那个姑娘吗?”
“什么?你是说商老板在拍卖行露面了?”
“是啊,就拍了一块印石,价格高到离谱。”
王老板盯着夜鸠的眼神变得紧绷起来,站起身道:“姑娘,你这令牌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不要了。”
“姑娘,你赶紧离开吧。”
“商老板定是看到你手里的令牌才出面的,快走吧,这东西不吉利,趁早扔了。”
方才还对令牌趋之若鹜的众人,现在都默不作声坐远了。
王老板也赶紧挪了屁股。
“王老板,别急呀。”夜鸠伸手,指尖并未碰到他分毫,王老板却感觉自己突然动弹不得,硬被拽了回来,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王老板从这短暂的变故中察觉到眼前这人并非善类,“姑娘,真待不得了……”
夜鸠不紧不慢道:“怕什么?人都已经死了,令牌也只是死物一个,那商老板还能因此杀人?”
王老板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爱谈八卦的本性又显露出来,“商老板以前也有过几个外室,不过那些男子我们都没见过,只是听说。后来她身边有了慕容公子,这也是我们唯一一次见她带t在身边,光明正大出现在黑市的一个外室,慕容家灭门后,慕容公子也失去了踪迹,自那以后,我们都没再听到商老板养外室的传言。商老板是真心喜欢慕容公子。”
若她并不知道玄肃就是慕容公子,兴许还会为商老板的情深而感慨一会。以商老板的势力想要找一个人应当不难吧,可是玄肃跟了她六年,六年的时间难道一点都没打探出玄肃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