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里的胭脂递给夜鸠,示意她上手试试。随后,他关注着夜鸠上胭脂的动作,但还没看完她全部的步骤,身旁忽然传来几道娇滴滴的女声。
“公子,你看看我这皮肤,适合用哪种胭脂呀?”
“还有我,公子,我这皮肤有些小气,寻常胭脂上脸就疼。”
陆九宴回头,见是两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这时,掌柜的上前附耳解释,这两位贵女是从清州城来的,一路游山玩水游历到此地,出手极为阔绰。
陆九宴了然点头,大主顾自然不能怠慢,脸上立刻就挂起职业微笑,不疾不徐地为她们介绍起店里的胭脂。
店里的客人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尽是些年轻貌美的姑娘,这家胭脂铺主打高端定制,来的还都是大客户。
账本已经送到,陆九宴却一时难以抽身,最后还是掌柜出面解释,说明了他的身份,才把陆九宴从女人堆里解救出来。
有人道:“我们都排好久的队了,既然是大东家下访,更不能薄待姐妹们。”
还有人道:“你看完账快点回来啊,我们都等着你呢。”
……
突然成了‘众矢之的’,陆九宴头昏脑胀,看着账本,半天拨不顺算盘。
正在烦躁之际,夜鸠忽然走近,陆九宴咻地抬起头。
桃花红的胭脂果然很称她的气色,红晕柔和了一贯充满杀气的冷脸。不过,她的t神色并不明朗,仿佛一柄藏在暗处的刀……
陆九宴欲盖弥彰按住了账本,“我……”
“快点,已经耽误很久了。”说罢,她抱着怀里的剑,冷着脸转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算盘珠子终于有节奏地敲响,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关注起那张抿着唇,眼神专注的脸。
陆九宴和掌柜交代了几句,掌柜指了指外头,犹豫又期待地道:“东家,外头还等着你呢。”
陆九宴有些为难,夜鸠替他答了:“你们东家突发恶疾,不能见客。”言罢,拎着陆九宴的后领从后门走了。
烂摊子丢给了新掌柜,他急得原地转圈,琢磨了半天,唤来伙计,“去清风楼,请两个比东家模样俊的清倌。”
伙计摸了摸头,“比东家俊……怕是很难找。”
“找个差不多的也行。”掌柜顿了顿,叹口气,“算了,还是我去把她们打发了吧。”
030夕阳
“你知道我是在查账?”
夜鸠前前后后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上次在小西县,这次在胭脂铺,她一直知道他在查账,而且特意给了他机会。
陆九宴自觉问了句废话,没指望她回应。他只是不太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马车停在溪旁柳树下,两人沉默对立,气氛实在有些奇怪,陆九宴老老实实进了马车。
夜鸠往日驾马,只坐在车外沿上,今日她却没打算直接走,待陆九宴进了马车,她将缰绳绑在柳树上,把佩剑藏于车板下,撩起车帘弯腰闯了进去。
陆九宴端坐在软榻上,盯着她微微一愣。
她两步走近,蹲身迅速按住他的双腿,“郎君看我这胭脂,好看吗?”
陆九宴道:“挺好……”
“不好。”她取出袖中的胭脂盒塞到陆九宴手里,折袖擦净了脸,“郎君技法高超,给我重新画一个。”
陆九宴皱起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已经耽误很久了……”
她眼中神色幽沉,垂眸握住他的手,揭开胭脂盖,声音冷冷道:“郎君不愿为我画,那我来为你画。”
陆九宴眼疾手快拦下她,笑容牵强地道:“还是我画吧。”
坏名声可以在夜鸠心里背,但一会儿下车在大众面前丢人的,还是他自己。
说起来,他这辈子还只为青姝这么服务过。那是一个难得恬淡的下午,他为青姝描眉画颜,承诺过此生只为她一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要为茍且偷生违背自己的诺言。
“你走神了。还在想胭脂铺那些环肥燕瘦吗?”夜鸠制住他的手,冷硬地问道。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柠檬酸味,陆九宴感到有些诡异。
夜鸠阴沉着脸咬了下唇,伸手勾住陆九宴的腰,微微抬头含住了那张冰凉柔软的唇,细细地啃咬。胭脂盒从手中滑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这个吻中,有青姝的味道,将陆九宴代入了回忆的漩涡,待他快要相信快要陷进去时,吻势骤然间恢复了狂风骤雨般的走向,身子与带着侵略性的吻一起压下来,她时而松开陆九宴,紧紧灼灼地盯着他,时而在亲吻他的同时握着他的手,轻抚着脸,让他感受自己的温度。
路人经过马车旁,见马儿啼叫,车身晃动,疑惑地想要近前查看,谁知车窗内飞出一只黑镖,吓得拔腿就跑。
吻到动情处,眼看就快收不住,陆九宴睁开眼,看到眼前那种陌生的脸,顿时心头猛地一跳,他揪住夜鸠的衣襟,哑声问:“你是不是青姝?”
这几个字传进夜鸠耳中时,似乎也拉回了她几分神志,脸上的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却,她眼中又恢复了属于夜鸠的冷厉凉薄。
沿着蜿蜒的小溪,马儿在林间大道上飞速行驶,车内车外的两人心中都仿佛被这奔腾的马蹄踩踏着,久久难安。
很久以后,车帘再次撩起,夜鸠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出来。”
陆九宴没动。
她探进身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再次道:“出来。”
陆九宴面无表情起身,不情愿地坐到她身旁,又见夜鸠抬手,指着面前的远山。
“看,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