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宁一双睡眼惺忪,白净手指上还有戳针印出的红痕。
她一手揉着酸涩的眼睛起身,仰首望着梁上悬着的掐丝珐琅六方亭式宫灯。
灯穗子晃悠,似有尘土飘落,亦或是虞幼宁被烛光晃了眼。
脚下趔趄,虞幼宁整个人朝前跌去。
松木地板上铺着柔软细腻的羊毛褥子,虞幼宁双膝不曾受伤,只是掌心蹭破点皮。
宫人焦急急促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婢女手持羊角灯罩:“殿下,发生何事了?”
知晓虞幼宁的性子,宫人并未毛毛躁躁闯入寝殿,只隔空低声问。
“我、我无事。”
手心的伤处透着一点红肉,虞幼宁双眉紧紧拢在一处。
她轻轻朝自己的手心呼了呼气。
忽而又想起一事,虞幼宁慢吞吞挪到轩窗前,抬手轻敲了两下。
烛光随着宫人的走动,又一次晃至窗前:“殿下。”
虞幼宁抿抿唇,单手捏拳为自己壮胆,而后缓声道。
“陛下在何处?“
宫人迟疑:“这、奴婢不知。”
微顿,她又道,“不过多福公公先前曾打发人过来,说是陛下今夜有事,不过来了。”
虞幼宁先是遗憾,而后豁然挽唇。
天助我也!
虞幼宁眼睛剎那亮起,顾不得手上的伤口,再次挪至书案后。
她本还担心被沈京洲发现案上的毛毡。
沈京洲不在,如此,虞幼宁倒省了一层忧心。
笑意在虞幼宁唇角一点点蔓延,冲淡了虞幼宁眼中的疲累困乏。
书案上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
……
许是手上带了伤,翌日起身,虞幼宁手指不如往日灵活。
案上高高低低堆了好些毛毡,赵蕊隔空遥望洋漆高几上,瞪圆的眼睛满是错愕惊讶。
她扭头转向临窗榻上的虞幼宁。
眼下浅浅的两道青紫,虞幼宁眼中落着红血丝,眉眼挡不住的倦乏。
她双眸专注,一瞬不瞬盯着案上立起的毛团。
白滚滚的一团,而后有了一点点褶皱,像是曳地的长袍。
赵蕊不敢叨扰,屏气凝神。
掌心的伤口尚未痊愈,虞幼宁小心避开伤处,手指艰难握着戳针。
赵蕊忍不住开口:“殿下先歇歇罢,这东西急不得,若是为这熬坏了眼睛,那可真是臣女的不是了。”
她仔细端详着虞幼宁,斟酌着开口,“殿下这是……一夜未睡?”
虞幼宁目光仍是盯着手上的毛毡,并未抬眸。
只轻轻摇了摇头。
算不得一夜未睡,天色将明之时,虞幼宁身子撑不住,趴在案上悄悄眯了一会。
可能是一刻钟,也可能是半刻钟。
总之不算长。
最后一针戳在毛毡上,虞幼宁眉开眼笑,她很轻很轻呼出一口气,眉眼跃动着盈盈笑意。
赵蕊左看右瞧,竭尽全力也瞧不出虞幼宁做的是何物,她赧然,一时语塞,静默不言,深怕自己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