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楼的掌柜认得慕容景,弯着腰上来招呼陪笑:“公子,您来了,雅间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慕容景看着江容晚道,“阿晚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看看。”
江容晚不知他有什么名堂,便在廊里等他。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个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吓得转过身,对上了一双她从未见过的眼睛。
她身后站着一个异族男子,墨发随意的散着,五官生的凌厉,与那日大漠遇到的女子有几分肖似,可眼睛却不同。他的瞳仁呈现出漂亮的灰蓝色,犹如雪山上的湖泊,一眼见底。
那男子轻佻的打量着她,斟酒自饮:“你们中原人的话,还挺有道理,姑娘说是不是?”
那眼神肆无忌惮,含着轻薄之意。江容晚心内嫌恶,远远的退开几步。
恰逢此时,掌柜来招呼她:“姑娘,公子在阁楼等着。”
江容晚提裙飞速的跑上了楼。异族男子看着她的背影,饶有兴趣:“你可看清了,同她一道来的是裕王?”
“是,属下不会看错。”
“有点意思,传闻裕王不近女色,连我那王妹都入不了他的眼。这女子,你且去查查。”
阁楼上,慕容景倚栏饮酒,飞雪在襟袍上乱舞。
江容晚走上前,此处视野宏阔,山河胜景,一览无余。
慕容景也斟了一杯酒递给她。二人便一同饮酒,彼此无言。
不多时,忽有烟火绽放于城中,爆发出巨大的轰鸣,缤纷闪耀,照亮了暗夜。这烟火比那万家灯火还要夺目,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江容晚第一次离烟火如此之近,自然是看痴了。
“这江山富庶繁华,昔日看着你皇兄坐拥天下,你也是想要的吧,明时。”她突然没头脑的迸出一句。
“是,我要他的全部。”慕容景正仰头看烟火,神色无波,捏着酒樽,睨了她一眼,“自然也包括,你。”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终于不再掩饰。他的野心,他对她的觊觎,此刻昭然若揭。
江容晚苦笑一声,这话她从前藏在心里不敢问,今日借着酒劲索性问了出来。
“你这不臣之心,倒是答应的爽快。”
“自然,我的心思,从不瞒你。”
不知是不是醉了,江容晚觉得身体有些飘飘然,神思也开始不受控制。唇边扬起一丝不屑的笑,叹息道:“可惜呀,你还不会那么快就得到那个位置。”
慕容景有些意外:“这话又从何说起?”
“你能重回长安,靠的是重兵支持,虽说陆家倒了,可你在满朝文臣中,有多少势力呢?当然,你掌了兵权,南楚大半军士都是你的旧部,你可以不把这些儒生放在眼里。但边疆不能没有人守,眼下长安城八卫,你只掌了三卫,如果此时你贸然夺位,顾家便有理由起事,到那时,你的旧部再要返回来支援,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吧。这些事情一日不解决,你便一日难安。”
江容晚虽然平素不干政事,却并不意味着她不懂,只是她不愿意涉身其中,更无心牝鸡司晨。
“我爹爹常说,夺江山易,坐江山难。朝中丞相权柄不小,那些老头子不是好对付的,你想要清洗朝堂,只怕要多些耐心,多等待些时日了。”她又斟了一樽酒,笑的粲然,拍了拍身边的人,有些幸灾乐祸,仿佛报了他折辱她的仇。
今日酒意作祟,她也不怕惹恼他。
“所以表面风光,实则危机暗伏,这棋局,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你说是不是,明时?”尾音拖长,仿佛是特意。
慕容景本是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樽中的酒,越听下去眉头便越发紧蹙,突然动作一滞,便伸出一只臂膀将她圈入怀中,江容晚虚虚捏着的酒樽瞬间落地,摔得粉碎。
他细细摩挲着她樱红的唇瓣,擦去上面残留的酒滴,看了一会,笑道:“想不到我的阿晚竟然如此知我心。可你忘了,就算我今日还坐不到那个位置上,但我也等得起。而你,只要我想,眼下便可以得到。”
“可,你得不到我的心。”
不认宿命
夜风寒凉,朔雪压枝。
当她悠悠转转吐出这一句,慕容景心内已如江海翻滚。他紧捏着酒爵,眉眼间的风流潋滟全然不见,微醉的面容覆上了一层寒霜。
江容晚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丝冷意,抚上阑干,继续道:“明时天纵英才,或许皇位、美人,天下至珍之物,终有一日你都唾手可得。可世间,只有这t一样,不是你靠强力可求。”
“次啦——”
清脆的响声,青玉酒樽已经碎裂成五瓣,锋利的玉片割破了手上的筋络,血水冒出,汩汩而下,滴落在薄雪上,妖冶异常。
慕容景摊开手掌,碎裂的玉片便随风坠地。他顾不得去擦拭,只用手去抓江容晚那细嫩的脖颈,紧扣着,将人带到自己跟前。低下头,与她的额头相贴,冷冰冰的眸子里有焰火在燃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咬着牙,声音格外阴冷。
“当然。”她迎上他放大的瞳孔,美目流盼,笑的明艳。
卡在脖子上的手陡然加大了力度,江容晚闻到一阵腥甜的气息,似乎不知道是谁的血,沾在她颈上,粘稠又湿滑。与此同时,她的喉头被人大力钳制着,呼吸阻滞,渐渐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但她却不想反抗,只是静静闭上了眼睛。
她倦极了,昏昏沉沉看不清周遭事物,就这么沉睡下去,也好。
慕容景恶狼一般的视线滑向她的颈,白玉似的颈项那么纤细修长,只要他一只手便可以拧断。如果可以,他真想破开那皮肉,狠狠撕咬干净,让她也感受一下,什么是剥皮蚀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