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女闻言一愣,紧接着就大笑起来:“这位小姐是南楚人吧,在我们大漠可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是今日我心情正好不错,救了便是救了,举手之劳而已,又不为着你的报答。萍水相逢,你我本为陌路,何必告知姓名,来日若还有缘再见,就交个朋友吧。”
“既如此,那便多谢姑娘。”江容晚福身。
马上的女子打量着江容晚,又叹道:“我见你生的一副仙人玉姿,可这凡人规矩却忒多了点,可见你们长安跟我们大漠的女子相比,一个个跟木头似的,未免太无趣了。还有你方才说一定要报答救命之恩,我知道你们南楚最喜欢讲究这些礼义规矩,人情往来,可在我们大漠人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大家处得来,不过一起喝场酒,以后就是朋友了,处不来就是陌路,不会有这些虚伪的弯弯绕绕。”
玉棠听的直皱眉,觉得这胡女说话越发无礼,便想出声反驳,却被江容晚止住。
江容晚并不觉得被冒犯,她仍然保持着一副淡然从容的微笑,不卑不亢:“的确如姑娘所说。”
胡女见她彬彬有礼,也不再说什么,对着她粲然一笑,便准备离开。
江容晚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感叹大漠的女子果然爱憎分明,性情直爽,与她自己很是不同。
而那女子走了不远,似是犹豫了一番,又转过身:“对了,有一事,我要提醒你一下,今夜你的车队能引来这么多狼,我觉得多少有些古怪。方才经过你的马车,似是被人涂了桂香粉,应该是这种气味吸引了狼群。我看你倒不像是个不安分的,可保不齐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反正你想想我方才的话,日后小心着些吧。”
香粉?有人在她的马车上做了手脚?是何人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有心置她于死地?她每天处处小心,淡泊名利,诸事不理,也从不轻易惹人,怎么有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江容晚手脚发凉,面上倒是不露一丝痕迹,像是早就知晓此事。她点点头:“多谢姑娘告知。”
“不必谢。”那胡女说完,便纵马向远处奔去。
江容晚这时才想起那个诡异的影子,转头看向东方的山坡,却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山坡上空空的,那处地方只有随风摇动的野草,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是她眼花了吗?也不对,她明明看到有人的。
“娘娘,你在看什么?”玉棠疑惑,也往相同的方向看去。
江容晚摇头:“没什么,清点一下余下的侍卫人数,我们赶紧走吧。”
今夜许多事都来的蹊跷,她来不及细想,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无论如何她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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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晚在大漠待了数日,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片土地。
虽然暗夜降临的时候黑茫茫的四野格外骇人,可毕竟这辽阔的大漠,是她离自由最近的一次。
许是她并不信任慕容怀,她只是将那夜遇险的情形轻描淡写的略过,对香粉的事情也只字未提。
反正她从不在晚上出去就是了,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的。
今日慕容怀恰好在郊野设宴,他兴致高涨,举杯对众人笑道:“依朕看来,平日在宫里宴饮无数,都不如这幕天席地的一顿饭来的自在,诸位说是不是?”
如今四海安宁,朝堂稳定,他的皇位稳如泰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随行的内侍最会察言观色,也开始拍马屁:“是啊陛下,平定了北疆,终有一日我们要把那些蛮夷杀尽,到时候这大漠就彻底归陛下所有了。”
江容晚坐在席上,她没有兴趣听这些阿谀奉承之辞,随口附和着,无意中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日的天空明净清朗,没有一丝流云,还有一只鹰盘旋在上空。
鹰?她记得那个人肩头也有一只鹰。
她听说大漠的人驯鹰,也是为了方便察探敌人的踪迹。今日这只鹰总在这附近盘桓不去,是巧合吗?
她微微凝眉,正思索着,却不知何处窜出一支冷箭,擦过她的鼻尖,直冲慕容怀的方向。
江容晚清晰的看到那支箭离她近在咫尺,下一秒穿透了慕容怀手中的酒爵,晶莹明润的琉璃盏顷刻在他手上裂成碎片。
谈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人?保护陛下!”李敏护在慕容怀身前,大声呼喊。
慕容怀却是呆坐着,低着头,脸上笑意收敛,只留下一片阴沉。锋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汩汩冒出来,身边的人皆是大惊失色,可他好像浑然不觉。
方才这箭头只要偏离一点,便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可他并不觉得这是射箭的人的失误,而是那人有意如此。
如此精准的箭法,他只知道有一个人可以。
他的三弟,慕容景。
“陛下?”耳边响起李敏的声音,慕容怀方才回神。
“侍卫们已经去抓捕贼人了,陛下放心。”李敏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慕容怀点头,似是并没有在听,依旧眉头紧聚。
面前雪白的箭羽上绑着一张微黄的羊皮纸,慕容怀松开绳圈拿起来,看了片刻,那张一向淡漠的脸突然面色大变,手剧烈的颤抖着。
几乎是从齿缝中一字一字的蹦出:“纠集所有人马,即刻快马加鞭,返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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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远山的另一边,呼延澜疑惑的望着男人清俊的侧脸:“方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结果了他?”
慕容景没有转头,他看着大惊失色的那人,唇边漾起一抹不屑的浅笑,眼底冷意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