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施月磬迈步朝奚玉黎走来,他状似无意的瞥了时琅川一眼,微微低头,指向身后宫殿般的飞舟,笑道:“奚小姐,在下已命人为你准备了房间,你不妨跟我一起回去?”
时琅川面色一沉,几乎下意识想抬脚上前,但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只是垂在衣袖中的手默默攥成了拳。
施月磬眼皮几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路剑音倒是毫无顾忌的上前两步,不悦道:“施少主,你这是要干嘛!”
施月磬拱了拱手:“无意冒犯,不过,奚小姐可能适应不了贵宗的座驾。”
“多谢施少主好意,不过你请回吧。”奚玉黎此时已经适应了这人莫名其妙的热情,仍旧礼貌拒绝:“我坐无涯剑宗的飞舟回去。”
时琅川仍旧面不改色,衣袖下几乎快攥出青筋的拳头却缓缓放开,路剑音等一众无涯剑宗弟子骄傲地拍拍胸膛。
施月磬表情有些意外:“奚小姐确定?”
这难道还有假?
她斩钉截铁道:“当然。”
侧后方传来宁剑心的叫喊声:“师兄,快请小姐过来吧!”
“告辞。”奚玉黎朝施月磬礼貌微笑,优雅转身,霎时间愣住,稍稍抬起的脚怎么也踩不下去——宁剑心正站在一只巨大的姜黄色蛤i蟆前方,笑容满面地朝他们招手:“过来呀!”
很明显,这蛤i蟆就是无涯剑宗的飞舟。
系统憋着笑,幸灾乐祸地感慨道:“宿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吧!”
奚玉黎:“……”
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身后传来一声揶揄的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
奚玉黎心生恼怒,猛地转头睨向身后。
施月磬脸上笑意微敛,讨饶地拱了拱手:“在下已命人在飞舟上布下菜肴,正好给小姐赔礼,小姐原谅在下一回,如何?”
“施少主!”路剑音的小眼睛简直快要瞪得跟眉毛一样宽,当即手握剑鞘往身前一横,身后的无涯剑宗众弟子也团结地学着师兄的动作,站在后边怒视着施月磬:“没听到我们小姐拒绝了?你这是在挑衅我们无涯剑宗吗!”
无涯剑宗弟子们应和:“对!是挑衅吗!”
路剑音甚至还不忘了回头安抚奚玉黎:“小姐,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他叨扰到您!”
奚玉黎:“……”
很有气势,一群壮汉穿着裙子还如此灵活也真是为难他们了。
她刚想摆手示意路剑音等人不必大动干戈,就见他颇有气势地补充一句:“当然,你若是真对我们小姐有歉意,应当将菜肴送过来赔罪,让小姐去你们那边算是怎么回事!”
“对……”无涯剑宗弟子应和到一半,纷纷傻了眼:“路师兄?”
奚玉黎:“……”
这人真是把搞钱这事刻在了骨子里。
系统小声道:“算盘珠子快崩我脸上了。”
“自然不会少了诸位的。”施月磬莞尔,拍了拍手,身后几名略带警惕盯着无涯剑宗众人的登神殿弟子便飞快跑回了飞舟,片刻,举着酒菜的长队从飞舟门口鱼贯而出,涌向各个飞舟,自然也不会错过无涯剑宗这边。
施月磬再次上前两步,笑吟吟的开口:“小姐不肯赏脸也无妨,那些菜都是在下特命厨子们学的云水城特色菜,若是小姐尝着尚可,可随时联络在下来送菜。”
他手臂轻抬在奚玉黎眼前,微微攥着的拳头翻过来张开,露出掌心中银色的传讯玉符,声音中有难以觉察的紧张:“随叫,随到。”
时琅川倏地抬起头。
奚玉黎今日穿了件明黄色缀着细小珍珠的神裙,低头看向传讯玉符时,鬓间棣棠花形状的黄色玉梳将阳光金闪闪的折射到了对面男子顺滑光亮的银发上,灼得时琅川有些眼疼。
时琅川胸口骤然升起一股狠戾的杀意,施月磬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像是翻滚的浪潮一样,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腰间的灵兽袋开始晃动。
时琅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两人,泛着寒光的长钩在衣袖下的掌心中若隐若现,直到奚玉黎接过施月磬手指的传讯玉符——
他握紧骤然凝实的长钩,缓缓迈步往前。
奚玉黎并不知道她跟施月磬这些接触已经足够身后的‘小石头’发疯,她只是奇怪地瞥了笑得越发灿烂的施月磬一眼,随意看了眼传讯玉符,就将其收了起来。
倒不是真想以后点菜,只是人家屡屡示好,先前又是帮她拦下云从冕,又是在验仙台上配合她的计划——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归不像有恶意,她总不能当众让对方下不来台吧?虽然拿着她也不用就是了!
不过风离界的修士可真奇怪,眼前这个顺杆往上爬,想方设法都要制造联系,而小石头却不停划清界限——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奚玉黎下意识回头,就见少年正一步一顿地朝这边走过来,那双漂亮深棕色眼眸中布满血丝,额角青筋微凸,像是刻在他侧脸上方的刺青,非但没有破坏少年这张脸本身的俊俏,反而多了些诡异沉郁的美感。
奚玉黎倒吸一口气,立刻冲上前几步抬手覆上少年的额头,感受着手心中的烫度:“你头疼是不是又发作了?”
这人可真是倔驴,好好的医修不肯用,非自己逞强说能治——看看,疼得眼都红了!
时琅川被额头的柔软触感惊到,向前的脚步霎时停住,他低头怔怔看向这双手的主人,被杀意笼罩着的理智渐渐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