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咸阳城时扶苏亲自来接,直把我的车架送进了中车府令的官邸。
张良在短暂思索后立刻领悟了原因:“难道灼华的公主府并未修建?”
“正是。我说不能随便动工,先画出图样给我看,等到下次「神授」的时候我问问神仙。”
李斯与赵高之死,最终以赵高反叛杀死李斯、后被影密卫处刑收尾。扶苏应该从嬴政那里听说了什么,他说嬴政让我安心养伤,又说影密卫会在府邸附近保护我的安全,最后说他带来了公主府的图样,问我还要不要看。
我觉得他已然明白我要求看图样的意思,就是不想大兴土木折腾人,于是告诉他这里就挺好,反正原先的仆从早已被遣散,我能安心住下来。
也不用在意赵高的继任者,毕竟下一个「车府令」不再是「中车府令」,得不到赵高那种程度的恩宠,自然也住不进这么大的宅邸。
而后不久,张良从扶苏手里,接到了为大秦的学子编纂教科书的工作,算是成为了扶苏的半个门客。
嬴政肯定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管束,放任扶苏隔三差五来我这里,名为探病,实则心思完全没在我身上。
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来查看编纂进度,直到我注意到他对张良越发以礼相待,俨然已成了他的座上宾。但我也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这人的才能是能够记在史册上,供后人瞻仰的。
【49】
张良愿为扶苏出谋划策,却不愿入朝为官。扶苏心里应该知晓原因,也并不勉强,只是明里暗里问他准备何时与我成婚。
我倒也大概知道张良在想什么,公主大婚兴许会大赦天下,他想救墨家。但因为罗网易主,各处搞事的人都平息下来。帝国对墨家的追捕虽说没有放弃,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不死不休。
而我心中还有未了结之事,他心中亦然,还不是能够安心成家的好时机。
“若是被墨家知道,他们不再被通缉,是靠先生卖身换来的,那定然会恨死我。”
聊到这句的时候,我们正在巷中的酒楼等饭。
府中没有厨子,只有两个洗衣洒扫的仆人。张良是君子不近庖厨,我又做不出令自己满意的菜,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外食。
这家酒楼距离中车府令的府邸很近,二楼雅间视野正好。老板应该见过我们从府邸出入,虽不知我们的身份,却从不多话,接近雅间前必会故意出声提醒,实属很会办事。
对面的人轻轻摇头:“若非情况危急,子房亦不愿利用此事。”
我不由得弯了嘴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是兄长如此操心我的婚姻大事,不如先生先与我有婚姻之实如何?”
毕竟自离开桑海以来,我们就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府中并无婢女,自始至终都是他为我验伤换药,早已算是「坦诚相待」。
张良抬起眼来:“那九公子应如何?”
“他不能离开我三十尺,但离开房间绰绰有余——还是说,先生心疼他,更想让他就近看着?抑或是——”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要是再往后去,一会儿落荒而逃的就该是我了。
窗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响动,我起身向窗外望去,正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酒楼门外,车前后各跟着四名士兵,车架旁的则是个宦官。
“来了。”我低声开口。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
很快,房间门外就传来一声尖细的“公主殿下”,接着是“皇帝陛下请您过去”。
前日蜃楼回到桑海的消息便传到了咸阳,当时云中君应该已在路上,算起来今日就到了,那必然要入宫觐见。
我知道他找不到仙药,却也知道他的说法、一定与我所说的登仙之法不同。
所以……嬴政会让我与云中君、或与阴阳家当堂对峙。
我几步走到张良身旁,弯腰凑近他耳边:“先生当真不走?当下形势不明,若我在午夜前没有回来——”
“那子房就提前备好早点。”他仰起头望着我,目光含笑眉目如画,“灼华可还记得、初次宴请子房时那道主菜?”
我一愣:“鱼翅熊掌?”
“不错。”他欣然回应道,“这二者、我愿兼得。”
呼吸一滞,我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我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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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想来嬴政还是对海外仙山前抱有期待的,只可惜,如我所言,云中君果然无功而返,还提出了不少高深理论,来解释自己没带回仙药的原因。
有一说一,阴阳家的理论属于我的知识盲区。即便上一次失败的任务里,我做过几天的「阴阳家杂役」,但对阴阳家的理论还是一窍不通。
但是,当云中君说到、让我证明一下我的理论的时候,我还是听明白了他是想让我当场死一下。
毕竟我总不可能说“那父皇你死一下给他看看”吧?
“父皇,女儿心有执念,此刻死去怕是登不了仙。”我满目忧愁地望着王座上的嬴政,“女儿只能证明,若是死前留有执念,魂魄便会困囿在现世徘徊不去,无法入轮回。”
当前大殿上,除了嬴政、云中君和我之外,月神也在场。玩小把戏自然逃不过阴阳家护法的眼睛,但我自己解决不了,不代表我不能摇人啊。
你说对吧九公子?
我转头望向月神:“月神大人,您看我是否会使用阴阳道法?”
一条横纱挡眼的女人沉默地盯了我半晌,才开口:“公主殿下的身上并无任何学习过阴阳术的痕迹。”
我微微点头:“我能够消耗寿命,使徘徊于此处的亡灵显形。”话音一顿,“只不过,还请父皇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