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变得成熟了许多,苻无舟想。
方才听路人说大军似乎是要前往北关驻守,不过北关近来还算安定,蔺玥本可以继续在广阳城中留居,不知为何这般行色匆匆。
“行军为何这般急切?”苻无舟问道。
蔺玥摇摇头,“昨日听闻太傅大人归来,本想备桌酒给你洗尘,刚要离开军营,圣旨便到了,说北关亟待建设,要我前去。”
苻无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蔺玥的肩膀,小声说道:“去吧,远离秦……我是说陛下是对的,北关才是你的广阔天地。”
蔺玥听得云里雾里,他只是觉得陛下似乎看不得他清闲,十分喜欢压榨他,看他东奔西走的模样。
可父亲从小便教育他,要身怀报国志,自己早晚是要投身于军营的,多去边关历练,其实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不好。
但他总觉得陛下的动机没有那么单纯,蔺玥还是选择听苻太傅的,远离陛下吧。
不配
一个多月不在,马车刚到到太傅府门口,就看见花良和门房大爷还有花良的众多手下已经等在门口。
一见苻无舟下了马车,一帮人纷纷迎上来嘘寒问暖,苻无舟微笑点头,抬头间看见坤月也在,冷面剑客就跨着剑站在后面望着这边的热闹。
他突然觉得心头微微一热,这座府邸他住了许久,头一回有了“家”的感觉,这里已不再仅仅是简单的住所,下榻的地方了。
从前,他从未注意这些,身边的人,一些小事,一心考虑所谓先帝托孤的责任,现在回过头来想,所谓的责任也不过是个枷锁,帝师的名分从来都是个桎梏。
苻无舟笑,只是明白的时候,已经隔了两世,很多事已经铸成了遗憾。
但现在,他还有眼前。
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乾风急忙帮他把披风整理了下,扒拉开这帮跟前添乱的人,一帮子糙汉靠边,离我家如花一般的主人远一些,自去看家护院去,在这杵着做什么。
花良不服,“只许你贴身侍候太傅大人,还不许我们来迎接了?”
乾风无情道:“竟跟前添乱了。”
苻无舟笑着看他们笑闹,乾风指挥花良他们去搬行李,他则转身去了后院。
何雪岩正坐在角落里,皱着眉一脸痛苦,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苻无舟都站在面前了,何雪岩才发现眼前站着这么个人,他站起来,动作迟滞地行了一个礼,“太傅大人回来了。”
“是药方的研制遇到什么困难?”苻无舟问道,如今时已九月,而按照前生的轨迹,十一月的时候便会有一场突如而至的时疫到来。
前世这场时疫的到来十分突然,根本查不到源头,只能硬着头皮防治,苻无舟提前招揽何雪岩也只是本着尽力防患于未然的目的,至于真的到了十一月会发生什么,是否会同前世一般,一切仍未可知。
何雪岩摇摇头,眼光中恢复了平日的自信,“不瞒太傅,在下于医道上,还是颇有些天赋的。”
说着他移开桌面上的镇纸,取来一张写满密密麻麻潦草字迹的药方,苻无舟看着那纸面,什么鬼画符?他早就想问了,难道你们医者之间有自己的加密文字吗?
“这是你研制出来的时疫药方?”
“没错,这张药方专门针对的就是肺部感染引发的疫病,至于是否需要完善,就要看疫病发作时的具体症状了,在下就算再有天赋,也不能隔空架屋。”
看着药方上新干的墨迹,加上何雪岩凌乱的衣袍和头发,可以想见,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位何公子也是废寝忘食,一刻也没懈怠。
苻无舟不禁问道:“那你在烦恼什么?”
何雪岩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打在下居在太傅府,便没有出过门,为免家父担心到处寻人,在下曾给家父写了一封信,告知现状……”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没成想,家父竟然不相信在下的话,以为在下是又闯了什么祸事,躲在太傅府寻求庇护。今日又来人催找,让在下回去呢,看家父的架势怕不是要狠揍在下一顿。”
何雪岩说完一脸苦楚,方才一脸的傲气骤然散去了,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离经叛道如何雪岩,也有个打心眼里畏惧的父亲。
苻无舟了然,不过何太医想错了,何公子在他府上可并非是得到了庇护,而是做着苦力呢,不过却也是为了百姓,做的是积攒功德的好事。
苻无舟大方道:“无妨,本官亲自给何太医去信说明,你且专心在府上住下。”
何雪岩双眼骤然亮了,“那多谢太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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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前往江南的十二考官中,若说起谁最顾家,那可绝对是年轻有为的礼部侍郎林致远,小林大人了。
虽然错过了爱女的满月宴,但妻子的来信十分详尽地描绘了当时的热闹,还附上一张女儿可爱的小相,还写道女儿的满月宴上,陛下还遣宫中的公公送来了赏赐呢。
这让林致远心中大为感动,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可,此后更应当尽心为陛下效力。
踏上归途的那一刻,林致远便归心似箭,待到了城门,他与苻太傅及诸位同僚匆匆告别后,便一心只往家门奔去。
到了林府,他径直奔向妻子和女儿的所在,小别胜新婚,年轻的小夫妻相拥半晌,互相问候,小林大人关心妻子是否因日夜照顾女儿而消瘦,妻子则关切丈夫奔波途中可有吃不消。
如此恩爱腻乎了一阵,小林大人才想起床上还躺着个女儿,小女儿方才安静地看着两人,目光滴溜溜地转着,待到自己年轻的小父亲看向她的时候,她便“呜哇”哭了起来,仿佛在哭诉方才被忽视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