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岩原地眨眨眼,他没敢说曾将这药粉用在重伤濒死的小动物身上,血是止住了,伤是不会恶化了,可小动物却发情了。
他没有将这药用在人身上过,故而这茬是断不敢对符无舟说的,既然能救命,想必太傅大人也不会计较这么些吧。
不过还是希望没人会用到这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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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除了江南地区外,秋闱已经进行了两场。
中秋节休沐,符无舟便带着自己十分完全的准备与秦湍汇合,往明台山前去。
本来是两人各乘一辆马车的,但秦湍十分想让太傅陪伴,便命符无舟坐上他的马车。
明台山距离皇宫大约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符无舟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的他觉得,坐在皇帝陛下的车驾自然是比自己的车舒服,不像太傅府的马车,总是颠得人受不了。
起初,符无舟以为可能是车夫驾车技术的问题,让乾风换了几次马车,坐上秦湍的车驾后,才知道原来是车的问题。
他坐在软垫上,轻轻靠在车壁,双目阖着,闭目养神。
对秦湍看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老师似乎没什么兴致。”秦湍询问道,原以为符无舟是因为好奇明台山的景致,或者干脆对五蕴寺里佛法高妙的明净大师感兴趣,才非要跟来。
结果符无舟一上车就做“止语”状,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秦湍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图什么。
“陛下的马车太过舒服,让臣昏昏欲睡。”符无舟应景地打了个呵欠,眼角滑落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秦湍看着那滴清泪滑落,像清晨白色山壁滑下一滴露水,他轻咳一声,“老师若喜欢,朕送你一驾。”
符无舟清醒过来,果断拒绝,“臣府上已有马车,便不必浪费了,给国库省些银两。”
秦湍鼻音哼了一声:“老师还真是替朕节省。”
符无舟颔首,“身为太傅,臣不过尽一份臣子的责任罢了。”
若自己真驾着和皇帝相同形制的马车出门,还不被御史台那位刚正不阿的中丞抓住不放,一顿往死里弹劾?
为了之后的清净日子,符无舟也不想收这些不必要的东西。
符无舟这下也不困了,闲着无聊,一会儿摆弄摆弄手指,一会儿饮口茶,或者抬眼瞟一下秦湍,他就在对面看着书,十分沉静。
这样相处的时刻似乎也很好,前世他与秦湍并没有这样的时刻,这于符无舟而言算是新奇。
“明净大师闭关许久,近日才出关,老师这次可是来得值得。”秦湍放下手中的书,忽然说道。
符无舟没有接话,他不好意思当着秦湍的面,说自己不信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法,他跟着来也绝对不是为了什么明净大师,于是转了个话头。
“听瑞缘公公说,陛下的梦魇之症还是时时复发,连何太医也没有办法,依臣看莫不是被邪祟搅扰?陛下正可以趁此机会让大师给做做法。”
秦湍茫然地眨了下眼,符无舟这是把佛门主持当成什么驱鬼捉邪的法师了?心中觉得可爱得很,忍不住“噗”地轻笑出来。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梦魇是缘于上辈子的心魔,符无舟的死,就是他永远解不开的心结,但他宁愿这心魔不除,自己才会知道此时此地还活着,是为了什么,该抓住什么。
目光犹如实质般看过去,秦湍半开玩笑道:“朕看老师倒像是那个邪祟。”
符无舟陡然一凛,面上仍做泰然,生怕自己这个活了两世的身份被人看穿,忙摆摆手,“臣可不敢当,当一介凡人尚且当不明白,怎敢做那邪祟,祸害陛下呢?”
斜上方传来低低的笑声,一声长吁突然响起,符无舟一个没坐稳,倾身上前去,及时被一只修长的手托住下颌,才不至于跌到地上。
可见马车太宽敞也不好。
“怎么了?”威严的声音发问。
“陛下恕罪,方才遇到山石滚落,马儿受了惊。”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可否继续前行?”秦湍问道。
“可以前行。”侍卫答。
此时已经到了明台山附近,马车又行了两刻钟,才稳稳停了下来。
秦湍与符无舟由侍卫在前引着路,往山上走去。
八月秋气渐浓,山下已经满是秋意,山上便已是轻寒,符无舟感受着半山腰轻拂过来的风,觉得十分清爽。
清爽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方才不知不觉间已并肩行走的秦湍便走上前去,山间小径勉强才够两人行走,而他不偏不倚走在正中间,符无舟被挡得严严实实,一抬头便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背。
却是感受不到从山上落下的凉风了,符无舟心头一暖,却仍十分好面子地说道:“山风而已,不妨事的。”
秦湍脚步不停,随口答道:“朕走得热了,正好吹吹风。”
好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爬了许久的山,符无舟已经脚酸,在坚持不住之前,终于到了五蕴寺。
虽说是皇家寺庙,五蕴寺却并非金碧辉煌,高高在上。符无舟抬眼看去,只见宝剎古寺深沉地隐没在山石和树木之间,庄重巍峨,颇为肃穆。
站在寺门口,听着院内隐隐传来的钟声,便会觉得浊气被清扫一空。
方丈,也就是明净大师亲自等在寺门口,见贵人到来,上前迎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恭迎陛下。”
秦湍双手合十回礼,“明净大师。”
明净看见秦湍身旁站着位气质出众的年轻大臣,同样双手合十上前问候道,“想必这位是太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