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酒气肆虐,显然在他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
梅昔羽去拉他的胳膊,把人扶到靠椅上:“你醉了吗?”
“没有。”霍琉玉慢慢适应了灯光的亮度,拿下了遮住眼的手:“你去哪里了?”
梅昔羽道:“没去哪里。”
霍琉玉看着他,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冷:“是吗?”
梅昔羽没说话。
屋子里却安静的有些尴尬,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格外清晰。
梅昔羽觉得霍琉玉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
也许是他们已经很久没见的缘故了,霍琉玉这张面容乃至现在的神情,以及从刚开始的依赖温情无缝切换到冷淡与质问的语气,都让梅昔羽感到有些陌生。
不对劲的地方有很多,霍琉玉在平时几乎是滴酒不沾,今天却破天荒的喝了两壶酒,梅昔羽的眼光落到壶身上,是雪竹酿。
“你到底怎么了?”梅昔羽问。
霍琉玉闭了闭眼,轻轻呼了口气:“没事。”
梅昔羽便不说话了。他轻轻的坐到了一边。
霍琉玉却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颜随?”
霍琉玉在问完这一句话之后,梅昔羽便骤然被惊醒了。
霍琉玉依然安安静静的睡在身边,呼吸温热,模样温顺。
梅昔羽却不知道为什么,呼吸有些急促。
颜随……他应该早就死了吧?
那样高的山崖,那样深的湖水,他又不会游泳,应该是已经死了。
他低头抱住霍琉玉,霍琉玉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醒了,迷迷糊糊的问他:“怎么了?”
“没事,”梅昔羽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乖,睡吧。”
霍琉玉便又窝在他怀里安心的睡了过去。
这是大魏一座南方的小城,山水秀丽,民风纯朴,梅昔羽和霍琉玉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周围的居民都知道他们的身份,一开始对他们是极为畏惧敬重的,后来看出来他们两个和蔼可亲,也没有什么官架子,就纷纷对他们亲近了起来,这家送一块腊肉,那家送两匹布料,东西虽然不多,却也是沉甸甸的一份心意。
这天又有人敲了他们家的门,梅昔羽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外人直接愣住了,过了很久之后,他才震惊的开口:“颜随?”
门外的人粗布麻衣,脸上带着明亮的笑意,那张脸与梅昔羽记忆之中精致艳丽的面容丝毫不差,只是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却是陌生的。
他有些茫然的开口:“您,您是在叫我吗?”
梅昔羽一时之间没有说出话来。他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颜随竟然还活着?!
颜随看他没有说话,挠了挠头,小心开口道:“我听爷爷奶奶们都叫你梅大人,你是姓梅吗?”
梅昔羽依旧没有说话。颜随对上他震惊的目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手里的东西送到他面前,那是两只肥鸡,扑棱着翅膀正在嘎嘎叫着。
“我叫阿泽,这是我爷爷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我们刚搬来这里,就住在你们隔壁,新邻居,请多多关照!”
阿泽脸上的笑意羞涩质朴,却是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模样。梅昔羽愣怔着把他手里的两只母鸡接过来,才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你……过的还好吗?”
阿泽不明所以的说:“我过得很好啊!我爷爷和我奶奶都很疼我,他们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霍琉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梅昔羽的身后,静静地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阿泽见到霍琉玉脸上严肃的表情有些害怕,他往后退了一步:“梅,梅大人,我得先走了,我爷爷奶奶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
他一溜烟儿的跑了。
梅昔羽转身看着霍琉玉,霍琉玉淡淡道:“他好像是失去了记忆,什么都记不得了。”
事实果真是如此。
第二天梅昔羽去拜访隔壁新搬来的爷爷奶奶。那是两个极为和蔼慈祥的老人,听说以前是住在海边的,常年以打渔为生,后来人老了没力气再打渔了便搬到这座南方小城靠着之前攒下的积蓄生活,两个人做些小生意相依为命,日子倒是也过的其乐融融。
颜随是他们有一次在打渔时遇到的,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两个老人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熬了汤药一碗一碗的灌下去,最后甚至还用上了偏方,这男子才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只是他醒过来后再也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也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两个老人正好无儿无女,干脆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养在身边,几个人也算是相依为命的做个伴儿,中间也没什么大的波折,这样平平淡淡却也欢乐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我们老两口都不识字儿,”那缺了一颗牙的老太太笑着说,“阿泽的这个名字还是专门请了先生给他取的,先生说他随水而来,便起个跟水有关的名字,还说水泽润万物,阿泽这个名字也就这样来了。”
梅昔羽点了点头,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挺好。”
他们说话的时候,颜随就站在屏风后面好奇的看着梅昔羽,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却总是会忍不住的对这个人产生好感,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去亲近他。
但梅昔羽也没看他,而是起身走了。
颜随看着梅昔羽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些失落。
还是爷爷站起来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头:“阿泽,锅里特意给你留了排骨,赶紧去吃吧!”
颜随一听到有好吃的便又高兴起来,立刻兴冲冲的跑去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