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霍琉玉淡淡道。
脚步踏在雕花地砖上,不曾停歇,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刚进御书房他就察觉到了,空气中除了父皇常用的龙涎香外,还有着另外一股清幽婉转的香味,昭示着他们去之前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闭了闭眼。
那是皇贵妃惯用的乌沉香。
晨光熹微,一辆马车出现在城门口,便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倒不是因为这辆马车有多金雕玉刻华丽富贵,而是这辆车上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货物,大多是百姓们没见过的东西,并没有刻意包装,而是高高的一摞堆在车厢里,将马车的后沿压得微微弯曲。
马车走过,在路上压出一道深深的车辙印子。
车前赶马的少年车夫大概十六七岁,戴着顶乌顶小帽,穿着件短褂子,皮肤黑里透红。被这么多道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居然也毫不露怯,目不斜视,手里的马鞭始终拿的稳稳,不见一丝慌神的模样。
众人还在疑惑这辆马车进城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却忽然听到一阵狂吠,眼看着一团白影钻进了马车底下,刚刚还走的好好的马车被这巨型犬撞得一个侧翻便倒在了地上,满满当当的货物“哗啦”一声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那小车夫也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地上,那白犬则被马车压在了底下,只蹬了几下腿便一命呜呼,断了气。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周围的行人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便像热油滴进水里一般炸开了锅。
“这狗不是那位谢公子的吗?如今被轧死了,可少不得一番事端。”
“这小车夫如今招惹了贵人,难免要吃一番苦头啊。”
“谢公子对这狗喜爱至极,这小车夫可要遭殃了。”
百姓们说话这一会儿,小车夫大约是摔得狠了,在那儿哎哟哎哟的叫唤,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有个小伙子看不过眼,上前去把小车夫搀扶起来:“小弟弟莫怕,难不成这年头狗还能比人金贵?!”
围观人群一时沉默。
没人吱声,但人们心里都明白,若真是那谢通谢公子的狗,当真是比人还金贵万分。
你若问谢通是谁?那位可是当今明安王府唯一的世子,尊贵无比,自从当年明安王与明安王妃双双战死沙场后,他便无人管制,再加上当今太后疼惜溺爱,整日里饮酒作诗风花雪月,流连于烟花之地,可谓是荒唐无稽贪玩无比,乃是当今京城第一纨绔子弟。
这小霸王若是知道自己的狗死了,可不得大闹一场?
照此看来,那小车夫也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这厢狗刚断气,那边便有小厮高声叫喊:“是谁家的马车撞了我们世子的狗?”
原本热闹喧哗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围观的人群自动为谢通让出一条道来。
谢通很明显刚从酒楼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未曾消退的酒气,裹着满身的绫罗绸缎,走路踉踉跄跄摇摇晃晃,乍一看见地上白狗的尸体,双目赤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指着那小车夫,满脸的愤怒:“你他妈是谁家的车夫,长不长眼睛?连本世子的狗也敢轧,活的不耐烦了!信不信本世子宰了你!”
嘴里骂着犹觉得不解恨,又一脚踹到那小马夫身上,骂骂咧咧:“报上名来!看小爷不打死你!”
那小马夫被踹得“哎呦”一声惨叫出来,哼哼唧唧道:“小人,小人是肃国公远亲家的小厮,给肃国公送特产的!”
“肃国公?”谢通冷笑一声,“放你娘的屁!你这一身衣裳破烂穷酸,比我家最低等的小厮还要不如,怎会是肃国公远亲家的人?难不成你主人家拜访亲戚也不愿给小厮一套好衣裳穿吗?你定是害怕赔偿,才在这说谎!什么都别说了,赔本世子的狗来!若是不能让本世子满意,当心你这条贱命!”
那小厮又惊又惧,呜呜咽咽:“小人,小人没有说谎!公子若是要让小人赔您的狗,还请说出一个数来,小人好作赔。”
谢通冷笑:“本世子今日发善心,不要你那么多银钱,只要你赔五百两吧!”
“五百两?!”一旁围观的群众已然骚动起来,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瞧着这狗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物种,这着实是有讹人的嫌疑了。
那小厮被这巨大的数字吓得脸都白了,又哭哭啼啼道:“五百两小人着实是没有呀,公子饶过小人一条贱命吧,小人愿当牛做马为您卖命,只求您高抬贵手,小人实在赔不起啊!”
“本世子这狗,是太后赏赐的!”谢通冷哼一声,“太后赏赐,说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你倒好,本世子养了没多久,就被你就给轧死了。你说说,你该当何罪!”
那小厮本就惶恐,一听说太后的名号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明白过来自己是得罪了贵人,只知道一味地磕头求饶,希望这位公子能够放过自己。没磕几下,头上便已见了血。与惨白的脸色相映衬,显得可怜极了。
有围观者看的不忍心,替他说情:“这小厮也怪可怜的,世子放他一马吧。”
“是啊是啊,一条狗而已,虽然金贵,到底只是个畜生,世子何必与一个小厮斤斤计较呢?”
那小厮还在泪流满面的讨饶,谢通却朝着那说话的几个人把眼一瞪,满脸横肉:“你们说的倒是轻巧,要不然你们把这钱给我付了?”
那几个人很快噤声,不说话了。
谢通又将眼神转向那小厮,眼珠子一动,突然道:“这样吧,若想要本世子饶了你也不是不行,本世子的狗死了,你就当一回本世子的狗,驮着本世子从街南爬到街北,嘴里再学着狗叫,本世子就饶你一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