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情况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一向不喜欢掌控失灵的情况。特别是对于一个自己已经起了兴趣的小玩意儿。
因此,他宁可祁行无知一点,蠢笨一点,也不希望他拥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和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因为这会让他感到危险。
心爱的宠物逃离自己,奔向远方的危险。
如果这只飞鸟执意要飞走的话,那他就事先折断他的羽翼,让他无法脱身,只能住在华贵的笼子里,被他亲自饲养,喂食,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祁行不明白祁劭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忽然就暗了下来,还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意味。
他以为祁劭是想对他说些什么。
然而祁劭并没有开口,只是抬腿踱步进入宴会厅。
宴会厅布置得很华丽,奢侈摆件应有尽有。宴会也已经开始了,中间是巨大的舞台,台下是六人一桌的桌餐,男人跟男人一桌,女人跟女人一桌,分配的非常均匀。
祁行跟祁劭坐在一起,周围都是男客,有些还在抽烟,有些还在讲荤段子。
台上冯市长的夫人已经出场了,衣着华丽,珠光宝气,正满面笑容地在讲客套话。
五十多岁的妇人看起来像四十出头,脸上皱纹都很少,很明显是被富养出来的女人。最令祁行印象深刻的是坠在她小拇指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沉甸甸的像是要把人的手指头给压断。
这是一个被财富环绕裹挟的女人。
祁行甚至听到了周围有些桌子上的人在窃窃私语。
“冯市长表面上清正廉洁,暗地里不知道贪污受贿多少钱,瞧瞧他太太这阵仗,快把慈禧都给比下去了。”
“可不是嘛,不过他也真是宠老婆,大把大把的钱往自己老婆身上花也不觉得心疼,要换作是我,这么大的宝石戒指肯定是不愿意让我媳妇带出去的,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呢。”
“你就会说大话,你有吗?”
“我有没有,我也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祁行听了一会儿,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耳朵里塞的仿佛都是周围人们的低声细语,好像有一百只苍蝇同时在自己耳边叫唤,觉得憋闷,干脆和祁劭说了一声,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
洗手间装潢的也是富丽堂皇,祁行找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找到,不得已问了一个服务员,才终于拐了个弯,走到了看起来更像是迎客大厅的洗手间里。
头顶的吊灯明亮璀璨,他站在洗手池前拧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的往下流淌,听起来非常爽快,祁行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随着这水流声而变得通透起来,一时间有些贪恋这声音,竟然有些不想走了。
这个时候其实大多数人都在宴会厅坐着。男洗手间的人比较少,所以洗手间里非常安静,温度还有些低,没有大厅里那么燥热。
祁行觉得这里十分容易入眠,而且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一时间不想回去。
他靠在墙边打盹,过了一会儿,大概是三四分钟的时间,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一双老鼠眼特征十分明显。
祁行几乎立刻认出了这人就是张老板。
只不过他进洗手间,不像别人一样急匆匆的。反而还有些悠闲,张头望脑的好像是在找人的样子。
祁行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他正在找自己。
他的直觉果然很正确,因为张老板看见他靠在拐角的墙上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眼神热烈明亮的仿佛是看见了亲人,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他的手,轻轻松松的跟他说:“小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祁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这一幕怪怪的。
张老板这一副仿佛是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弟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他们好像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吧?
为什么这个人面对他的时候这么亲热?
亲热的他都有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了。
祁行于是不着痕迹的把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费力的抽出来,讪笑道:“张老板,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唉,”张老板脸上又换上了一副羞赦的神情,“还不是我那个工程的事情,刚才我左思右想,郑厅长千金要出嫁,我是应该随些礼金,但是礼金多少合适呢?我虽然有心想出的多些,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些日子手头的资金紧张的很,公司又周转不灵,各种难事都挤到一起去了,我是焦头烂额整天脚不沾地儿也没办法……”
这张老板说话的时候絮絮叨叨的总是没个停歇的地方,祁行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几乎想拔腿就走。但是出于礼貌还是站在原地,乖巧不动。
“所以说,还是希望祁少爷能够帮我一把,他只要能够拉我一把,我日后定为他当牛做马肝脑涂地!”张老板看着他,神情非常真挚。
祁行沉吟片刻,稍稍把他话语的中心思想总结了一下,就是四个字。
缺钱,求帮。
敢情是让他来替他向祁劭说情来了。
祁行沉思了一下,觉得张老板是不是有些太看重自己在祁劭心里的地位了?否则为什么会把这种重任托付在他身上?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因此这个时候果断拒绝:“张老板,我明白您的困境,也很想帮您一把。但是这件事情,我可能跟您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老板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只不过是劭哥一时兴起捡回去的小玩意儿,兴致来的时候逗弄两下,兴致不高的时候就扔在了一边,在他心里没占多大位置,而且这种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因此全部是韶哥在弄,我插不上话的,您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