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他是见过江凌予妆后样子的。
现在的她面容上没有任何化妆痕迹,浑然天成的清纯,眉眼澄澈,唇上一抹淡淡的晶莹,逆着光影,在斑驳树影间摇晃。
林辙敛回神,喉头曲线滚动。
穆复川则跟灵魂出游了一样,双眼无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两人都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江凌予面上有些挂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搁这自言自语呢。
江凌予有些烦躁地冲他们打了个响指,“问你们呢,我化的怎么样?”
林辙这才注意到江凌予旁边站着的裴路欣。
“挺不错的。”
江凌予满意地抬了抬下颌,扬眉问穆复川:“你呢?”
穆复川感觉嗓子好像卡了石子粒,说话变得磕磕绊绊,“…漂亮,特别好…好看。”
裴路欣被穆复川这幅呆傻的样子逗笑了,青白翠绿的薄纱裙随着轻颤的肩骨在空中起舞,像是湖泊中一棵飘忽不定的浮荷,浓厚色彩勾勒的眉眼和唇上鲜艳的粉红让她看上去更显灵气和活泼。
娇而不媚。
穆复川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认真上过语文课,匮乏的词库让他很难找出比“漂亮”“好看”更高级的词汇来表达对眼前人的赞美,也很难找出一个成语抑或是一句诗来抒发自己当下的感受。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裴路欣,或者说,他没意识到裴路欣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从小亲密无间的两人很难开始正视对方身上一点一滴细微的变化。
在他眼里,裴路欣好像一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欺负他时哈哈大笑,被他欺负后哭着喊她哥揍他,从小到大都扎着丸子头,书包永远是粉红色,一起走路时一定要走他前面,因为那会让她觉得高他一头。
穆复川定了定神,额前倾泻而下如油画般醇厚的光辉。
少年的双眸浸透在阳光里,柔和又温暖。
背靠着桑榆暮景,眼前是妆容精致身材窈窕,与儿时截然不同的少女,穆复川的胸腔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水汽和躁意,身体某处有什么在破碎后被埋葬,继而又像风吹野草,重现鲜活。
距离晚会开始还剩不到一小时,四人去校内的超市买了几个面包和饮料,一伙人就这么坐在操场的草坪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观望着正对面舞台的布置进程。
舞台上两个高一新生正吹着气球,旁边站着的男老师则是接过一个个吹好的气球,贴上双面胶,再依次粘到舞台两旁,几人合作的有条不紊,不一会儿功夫,三人收完尾,一同离了场。
露天舞台的布置很朴素,唯一称得上装饰的大概只有红色幕布旁两排花朵样式的气球,和舞台上方挂着的几个小型的led彩灯。
江凌予眯眼默数着彩灯的数目,不觉中视线从最右侧挪到了最左侧半敞开的幕布,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被谁扯了一下,一小块裸露在外褪了色的痕迹藏匿在了皱缩的幕布里。
江凌予的目光随着晃荡的幕布下移,瞳仁里倏忽闯进一袭蜜桃色薄纱长裙。
身着长裙的女生脸上画着极淡的妆,淡到江凌予分不清她腮上的绯红究竟是粉饰的还是她本身的肤色。
江凌予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台上的人,等到女生的正脸终于得见天日,江凌予眉宇微微蹙起。
初来乍到,她认识或者见过的人并不多,这女生却让她觉得熟悉。
江凌予倾斜着身子凑近以便可以看得更清楚,刚抻直了脖子,随着裴路欣的一声惊呼,江凌予猝不及防地被草坪上拽了起来。
来不及反应,江凌予被裴路欣挽着小跑上了台。
“学姐!”裴路欣甜甜地喊道,剧烈运动让她的嗓音有些漂浮不稳。
背对而站的女生因这突然的一声身子抖了一下,两臂上静垂着的水袖随之漾起涟漪。
两人之间不过毫厘,江凌予和转身探寻的女生双目相撞,清晰可见的面孔让她终于记起来了。
是帮忙拍照的那个女生。
女生看到裴路欣时也很惊喜,眉眼弯弯地喊了一声路欣,侧身又和她旁边的江凌予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学姐,你也要上台表演吗?”裴路欣问。
“对,”女生似乎不太乐意,上扬的唇角夹杂着一丝勉强意味,“学校安排的,昨天我刚去市里参加了个友谊赛,本来今天晚上想请假回家休息的,结果被抓来了。”
“每次遇到活动,学校都喜欢找高年级的先热热场。”女生说着努了努嘴,看上去有些俏皮。
裴路欣拍掌叫好,说那可以多见识见识学姐曼妙的舞姿了。
女生耸了耸肩,垂眸笑得很无奈。
“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不介绍介绍吗?”女生中断了和裴路欣的热聊,笑吟吟地将目光落在江凌予身上。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
江凌予差点以为自己变成透明的了,要不然为什么被晾在旁边这么久呢。
裴路欣拍拍额,抱歉地对江凌予笑了笑,揽着她的肩跟女生介绍道:“她叫江凌予,我的同桌兼好朋友。”
“这位是阮扶雪学姐,我们是小时候练舞认识的,”裴路欣在说到跳舞时眼眸亮的像有星星,情绪很激动,“她是舞蹈特长生,舞跳的特别棒,将来一定会成为像杨丽萍老师那样的艺术家!”
阮扶雪被裴路欣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的粉红加深了一些,慌忙摆摆手道:“杨老师是我的偶像,我跟她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练舞的女生体态和仪态一般都很出众,江凌予从在台下时就觉得她很有气质,仪态特别端庄,像只高傲的白天鹅,又像是清冷的蓝孔雀,给人一种清晰的距离感,却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