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升嘿嘿笑了几声,又打了两个喷嚏:“阿钰喜欢柳树,只留了这两棵,旁的早就换了。我平日里离远些倒也不要紧,今日是想着找你们来赏景,一时间忘了这事。”
季清夏失笑:“要不咱们进屋去谈?”
“算了算了,刚才路过时离的近了些,这里无妨,一会儿就好了。”萧云升灌了几口水,终于不再打喷嚏,这才有闲心去看季清夏的装扮。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皇嫂扮男装颇有心得。”
季清夏眉心跳了跳:“特意约我们来就是寻开心的?”
“哪能呢!再说了,我要是拿皇嫂寻开心,皇兄也不能答应啊!是不是皇兄?”
陈笙这些时日被萧云升叫多了皇兄,但仍是有些不大适应,默默举起茶杯喝了口茶。
“行了行了,说吧,叫我们来到底想说什么。”
谈及正事,萧云升深深叹气。
“还能是什么……最直接的罪证找到了,事情也串起来了,可唯一没法翻案的就是陈家。虽说兰枝那边上次得了你的吩咐,从严春庆那儿诈出了主使,可并不能证明陈家与此事无关。若是将如今这些证据证词交给母皇,母皇定会为了皇室尊严将陈昭莲认作共犯,只说当年之事并未清查透彻,却不会定为冤案。如此一来……岂不是白做了这么多事。”
季清夏听罢陷入了沉思。
却听陈笙突然小声开口:“妻主,你跟我说过,殿试那日……母皇似乎对薛太师起兵之事不解?”
季清夏温声回答:“是,当时陛下说,二十年前,薛太师万般谋划……是了,若起兵是下策,那么原本的谋划该是什么?”
萧云升闻言也愣了一下:“原本的谋划……”
“对,既然做下这等大事,必是为了更深的谋划,否则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可当年换进宫中的……”
季清夏抬眼看向萧云升:“看来,皇姐的身世并非如传言一般。”
萧云升沉默下去。
陈笙看看萧云升,又看看季清夏,明白两人心中的疑虑。
“或许……云升可以找皇姐商量一下。”
萧云升点头:“皇兄说的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陈家当年尽数发配,并未有任何遗漏。且陈家人丁单薄,要查支系族人并不困难,此事……”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萧云升揉了揉眉心:“如此也好,我本就担心会有陈家遗孤仍在受此事所困,半月前便派了影七去调查此事,若不出意外,这几日就能有结果了。”
几人与萧云澜关系很好,尤其是萧云升,她小萧云澜一岁,几乎是跟萧云澜一同在君后身边长起来的。就算不是亲姐妹,也早如一家人一般。如今案件的突破口却要从萧云澜的身世下手,说不迟疑是不可能的。
只是事情总该查个水落石出,况且……萧云澜早在听到此案由萧云升负责之时便嘱咐过,不用避讳任何事,尤其是关于她的。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季清夏再次开口。
“对了,我与小笙这次来,还有件事想要同你商议。”
“什么事?”
“自去年秋天进京赶考至今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我想着……是否要把阿荠接来京都。孩子还小,分离太久,我总归是放心不下。”
季清夏赶考之前曾给萧云升来了书信,那会儿她便派了几个影卫到桐县暗中保护,也定时传来信件汇报情况,几人都知道桐县一切都好。可就算如此……骨肉亲情,分离难免伤怀。
萧云升失笑:“近来阿钰也总与我提起此事,我还想有机会与你说说,听听你的意见。”
“我自然想将阿荠接来。只是如今京都局势复杂,阿荠身份特殊,如今归宗大典在即,阿荠若届时还不能恢复身份,恐怕就要一辈子姓季了。”季清夏说到这儿挑起唇角:“我倒是巴不得……至于你……”
“接,现在就接回来!”
可还心安?
几天后,三皇夫携幼子下江南游赏的消息传到了季清夏耳朵里。
程钰亲自去桐县接阿荠,如此一来,归京之时便可正大光明的将阿荠接进王府。
而随着影七归来,陈氏族人也有了下落,萧云澜的真实身份顺着脉络水落石出,终于到了这桩旧案结案的时候。
京都府衙。
郑府尹接任府尹一职已有二十一年,上一次审案如此紧张还是十七年前那桩换嗣案。而十七年过去,这案子突然被重查重审,还未等开始,郑府尹就已经冷汗连连。
原因无他。查这案子的三皇女就立于堂中,而旁听此次审案的……新科状元,陛下刚认回的大皇子,与此事息息相关的大皇女,还有帝后二人……
一个不慎,莫说官职,怕是脑袋也会不保。偏偏开审前女帝只字未提……要知道当年可是陛下授意,她才草草抓了个陈昭莲结案的……
郑府尹猜不透女帝的想法,只得硬着头皮升堂。
萧云升站在堂下,谈起二十年前的往事。
屏风后面,薛清竹攥紧了手。
十七年前,换嗣一事被查出,薛清竹便因忧思过重病倒了,错过了那年的审案。而如今,他终于可以亲耳听着到底是谁害得他与陈笙分别二十年,无法相见。
“因此,当年实施换子的是已经斩首的王太医和那日在殿中伺候的宫人不假,但背后之人却并非陈昭莲。”萧云升合上了手中的卷宗。
“哦?那是何人?”郑府尹疑惑。
“王太医正夫乃是薛家支系,而当日殿中的宫人又是薛晟亲口要求换掉的。两个月前薛晟起兵反叛,由此不难做出猜测,她是否原本便想借着换嗣之举,让薛家能够顺利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