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一时的气话怎么能当真呢……”
“气话?”季清夏面色冷厉,环顾四周,看到了许多原身记忆中的人。
原身从小一直待在县城里,跟这些人实在算不上亲近,但季家村一共就几十户人家,村里的人说起来互相都是熟识的。半年前分家的时候她们在旁边帮腔,现在又来逼她休了自己的夫郎。
“你们也都是来劝我休夫的?”
“清夏啊!你现在都能做抄书先生了,以后什么样的夫郎娶不到?何必在这么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就是就是,你娘年纪也大了,你现在回家说不准还能分到一块地,再娶个好夫郎,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何况一个婚前不洁的丑瘸子,浸猪笼都算便宜了他,赶紧休了吧,别惹得一身骚。”
季清夏怒极反笑,看向待在季老大身边的季家老二,季清秋。
“你也是来劝我休夫的?”
季清秋翻了个白眼:“我才懒得管你,娘硬要拉着我来的。她这会儿为什么要你休夫回家,你不会不清楚吧?”
季清秋虽然没进过书院,但她跟季清夏年纪相差不大,原身刚去县城上学那会儿,带回来的书经常跟她一起看,季清秋天生聪慧,什么事情一点就透,无论是读书还是心智都比原身强了太多。
其实在季清夏看来,季清秋或许才是季家更适合读书那个。
但季老大不懂这个道理。她只觉得已经送一个孩子去书院了,没必要再送去一个浪费家里的钱。尤其后来季清夏读书不成,季老大便更是笃定读书是个不划算的买卖,不肯让季清秋和季小冬读书。
如今季清秋还没成婚,但也不在家里种田,反而在县城做学徒,家里都不知道她在学些什么,要不是今日刚好回家,又被季老大拉来,她还真不想管季清夏的事。
不过见了面才知道县城那些传言不假。季清夏跟以前比起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那一身痞气没了不说,还隐隐多出些沉稳的读书人气质。
她这才愿意答季清夏的话。
季清夏点点头:“那你带小冬先回去,我日后到县城再去找你。”
“好。”季清秋答应的痛快。
季小冬是家里最小的弟弟,如今才六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季清秋不顾季老大的叫喊声,拉着还想看热闹的季小冬离开了小院。
送走了弟妹,季清夏目光再次落在季老大身上。
“我叫清秋把小冬带走,是不想你在他们面前丢了长辈的颜面。”
季清夏抬眼,眼神扫过周围每一个村民的脸。
“我季清夏以前确实是个混蛋,所以被赶出家门,赶到这么个破落院子里来也是我应得的。但陪我过苦日子的是我夫郎,任打任骂照顾了我这个混蛋半年的也是我夫郎,如今我看到他的好,想要好好过日子了,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上门污蔑我的夫郎,还让我休了他?”
季清夏看向明显有些心虚的村长,声音冷厉:“村长,您也觉得她们做的有理吗?”
“这……这……”村长忍不住看向季老大。
“清夏!你别被这死瘸子蒙蔽了!你是个读书人,什么样的好夫郎娶不到,何必守着这么个丢脸的瘸子遭人笑话!”
“陈笙不正是娘为我精心挑选的夫郎吗?”季清夏毫不留情:“还是您觉得为我换个更听您话的夫郎,劝我回季家,将赚得的银钱全都孝敬您才算是合您的心意?”
“你……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送你去县城读书,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家都分了,娘还在意一个与您无关的人跟您说话的语气吗?”
“我算是白养你了!”
“所以娘这次来我这院子里,直说是为了钱就好。非要七拐八拐的扯什么休夫,还要平白污蔑我夫郎不洁,辱我孩儿是野种。不嫌绕口吗?”
季清夏说完回头看向陈笙:“夫郎,去书房取我的纸笔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坚定的唤他夫郎。
陈笙眸光微颤,明知季清夏是为了给他解围,却依旧卑劣的生出几分窃喜。
“好。”
他听话的进书房去寻纸笔,顺便帮季清夏研好了墨。
陈疯子教过他识字,研墨的事也是陈笙做惯了的。
捧了砚台和纸笔出来,季清夏将其置于院中的小凳子上,看向村长。
“今日村长既然来了,就请为我做个见证吧。我季清夏虽已与季老大分家,但愿意偿还季老大多年养育之恩,娘想要多少银钱咱们写下来签字画押,我季清夏必然想尽办法还您。”
她这话说的决绝,等于彻底断了与季老大的亲t缘。季老大用为她休夫的理由闯进来,就是怕在村里落人口实。可若是这文书一签,不说别的,季老大贪财的名号恐怕下半辈子都摘不掉了。
季老大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只强横道了一句:“季清夏你好本事,你这么不尽孝道,我看以后你要怎么考秀才!”
“相反,我写下这文书正是要对母亲尽孝。”季清夏幽幽道:“我被母亲赶出家门自立门户,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想要人前尽孝已然没有正经名分,只能将母亲这么多年花的银钱还回去,也算是对您多年养育的回报。刚好让今天在场的各位都做个见证,免得日后母亲再寻些什么别的理由来欺辱我的夫郎孩儿。”
季老大分家在先,季清夏浪子回头在后。
这两件事是怎么都模糊不了的事实。
何况无论陈笙多么不堪,那都是季老大亲自为季清夏挑的夫郎,两人拜过天地,季家村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