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给两人斟了酒,满不在乎地说:“阿忆所指何事?”
自然是指今日之事,从这桌江淮糕点,到最后那声阿姊。
虽然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卢书忆又以阿姊相称,可毕竟他是君,她是臣。
卢书忆无法在这宫中发泄怒火,只能起身道:“臣略感不适,先告退了。”
天色暗沉,灰褐色的宫墙肃穆凝重,烟雨连绵不绝,像是无数牵绕绵延的愁思。
卢书忆自那雨中穿梭而过,经过御花园时,因雨幕已经完全遮挡了视线,便暂时躲到水榭的屋檐下避雨。
屋檐上的雨滴如同珠帘般滴落而下,水榭里宫灯未点,正是昏暗一片。
“卢侍御。”
不多时,忽见春生携了纸伞追赶而来,快步来到水榭中,将手中的伞递给她。
“圣人命奴送伞给卢侍御,还说雨势过大,卢侍御不若在宫中留宿一晚。”
卢书忆正为方才的事窝火,并不接伞,“你告诉他,我早已过及笄之年,不便在宫中留宿。”
春生尴尬笑道:“是,奴心里明白,可雨这么大,卢侍御至少得接了这伞。”
她依旧不愿接,春生踌躇说:“圣人年纪轻,玩心尚重,今日之事您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卢书忆回头,瞧见春生小心翼翼的神色,他其实比李崇年纪小,话语间却将李崇当作阿弟看待。
罢了,何苦为难他?
她无言地接过了伞,春生喜笑颜开,“奴还等着回去和圣人复命,待会再支名小的来送卢侍御出宫。”
“不必了,春生。”
说着便见他手脚麻利地回去复命,也不知有没有将她最后那句话听进去。
水榭复又变得沉寂,红柱旁是几棵刚抽过芽的新柳,叶片原是柔嫩鲜绿,可在这阴郁的雨天中,显得少了几分生机。
倏忽间,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迈出来双黑色的长靴。
卢书忆抬起眼,瞧见元昇立在水榭的屋檐之下,抱着双臂,眼睛直望着屋外那漫天的雨幕。
男人眉宇若峰,目光疏淡,同他背后的新柳一样,在晦暗的天色中显出冷峻。
他竟还未出宫,也在这里躲雨。
卢书忆无甚表情地挪开视线,那么他应该听见了她方才与春生的谈话……
雨水滴漏,两人在水榭的屋檐下立着,中间隔着一步远的距离。
无人开口说话。
卢书忆撑开伞,打算不再理会这磅礴的雨势径直出宫。
却听元昇率先开口道:“雨这么大,卢侍御可愿送孤一程?”
见她犹豫,他指着御花园边上的小径道:“这边,应是无人瞧见。”
他指的小径不过是为了幽静,宫中四处都是耳目,怎会无人知晓。
卢书忆还是道:“世子如若不嫌弃,可以与下官同行。”
“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