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竟是半点不容小女考虑吗?”
“杜娘子定是清楚今晚的机会得之不易。”
他既已用计让元昇同意她来到苏府,自然不会轻易放她归去,但元昇留守在外的护从岂是吃素的,如今全看杜初月作何选择。
只这须臾,灯火微晃,却是元子佑急冲冲地赶至席前。
苏沐云当即给了他个爆栗,“火急火燎作甚!”
元子佑来不及揉抚痛处,俯下身对着苏沐云耳语几句,苏沐云听后面色微变,立刻起身跟着元子佑一道离席了。
看来今夜这两拨人交锋的主战场并不在她这里,杜初月给自己添了满杯酒,优哉游哉地喝下。
苏沐云和元子佑前后脚来到书房,房中围着数十个护院,这些护院并非真的苏府之人,而是特为此次埋伏请来的绿林好汉,又见书房中央有个被江湖人常用的唐门天罗网裹住的黑衣人,这便是他们今晚所获。
举了灯盏在那人跟前一亮,他的脸已被天罗网的细刺划出多道细密的红痕,可瞧这模样分明不是元昇。
苏沐云的眸色暗沉几分,厉声道:“你这贼子好大的胆,竟敢夜闯我苏府,说,你是何人所派?!”
那人闭眼不答,护从走过去用手掌住他的下颌使内力一掐,断骨之声传来,血肉模糊中得见他竟是个无舌之人。
那黑衣人因下颌骨震断疼得晕厥了过去,苏沐云眼角突突跳动,他知有李濂的妻小在,元昇定会想办法来苏府探查,故而让元子佑递了请柬给杜初月。
以他对这狡猾世子的了解,就算此行九死一生,凭着满身熊胆他也会破釜沉舟冒险一试。
却不知他派这黑衣人来虚晃一枪是何意思?
这时,书房门前忽而传来了道懒洋洋的声音,“苏先生这里好生热闹啊。”
夜色暗涌之中,元昇身着金丝鹰羽玄色大氅,头戴雕镂金冠,含着清淡笑意出现在书房门口。
他长身玉立,笑意不及眼,眼底更是如万古冰川般泠冽傲然,夜色浮在那双妖冶的桃花眼上,晃眼像是见到了阿鼻地狱来的邪鬼。
书房里的护从皆是下意识按住手中武器,元子佑更是半步挪到了自家老师身后。
只有苏沐云沉稳地向他一揖,“听闻世子尚在北郊巡访,今夜竟有雅兴来我苏府做客,既是做客为何不让仆从通传一声,平白害苏某怠慢了客人。”
话音落地,元昇身后哆哆嗦嗦冒出个小侍女,“世子方才在府外要求见家主,奴在宴席间未见家主身影,这才引他来书房寻人。”
今夜苏沐云暗中布下埋伏,府中只几个亲近信任的家仆知晓,对于其他奴仆,则吩咐了除赴宴的客人一律不许闲杂人等进,这些个不争气的东西,定是被元昇这幅皮囊迷惑才为他破律。
他只待秋后算帐,“知道了,先下去。”
元昇瞥眼地上的黑衣人,缓声道:“苏府这是进了贼人,苏先生向来清正廉洁,竟会有盗贼来你这谋取财物?”
苏沐云凉笑,“这些个贼子贪婪成性,哪能知道他们打的是何主意,不知世子来我苏府是有何贵干?”
元昇微偏过身,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孤来,一为苏先生贺寿,二为求见李濂的妻小。”
众人面色微变,这世子今夜不仅只身硬闯苏府,更是将李濂妻小之事抬到了明面上,难道他是故意派出手下引出他们的埋伏,又在苏府周围布置军队,想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元子佑急忙道:“二郎怎地听信了坊间的传言,那李濂的妻小早就在老师的打点下归了乡,你不去李濂的老家寻人,到苏府来求见作甚?”
元昇气定神闲道:“李濂身系风雨桥贪墨案,孤断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素闻李濂与苏先生亦师亦友,他失踪以后,苏先生更是不忘旧时情谊替他照顾妻小,可如今三郎却说他们已经不在此地,孤心中疑虑未消,定要去苏府内院走一遭才肯作罢。”
这话语间如此强硬,在元子佑看来果真是应证了先前的想法,只怕苏府已经内外三层围满了雍州军,他头冒虚汗,不由求助般地望向自家老师。
苏沐云眼睛微眯,瞧着门前融在夜雾里的身影。
既是博弈往往是以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执棋者所求不过险中求胜,所以此刻苏沐云更愿意相信元昇这是在唱空城计,制造苏府已被雍州军所围的假象,想唬他们引他去苏府内院。
若今夜元昇真是孤身前来,可确确实实为下手的好时机,难道他们就不能险中求胜?
苏沐云当即给护从使了个眼神,满屋子的武人眨眼间便将元昇团团围住,临近者更是将手搭至他的肩膀,用内力将他定在原地。
元昇依旧面不改色,淡笑道:“苏先生这是何意,你或想对孤用武?”
苏沐云亦笑,顺着长髯道:“世子方才好一番威逼恫吓,苏某胆小慎微,如此不过求个安心罢了。”
说话时他仔细观察元昇,看他是否有下一步动作,若这府外真围有雍州军,那么他此刻就该发出信号让军将攻入苏府解围,若是没有则可就地处置,此后再将今夜见过元昇的人全部清理干净,事后就算有人问罪亦是死无对证。
只对峙须臾,苏府内院忽然传来了仆从的叫喊。
“走水啦,走水啦!”
火势猛烈,浓烟骤升,远远便能瞧见内院上方的天空被火卷成了血红,苏府内外顿时人心惶惶。
苏沐云蹙眉张望,却无任何想要救火的紧张神色,接着便见宴席上的宾客应声赶到,其中有人发现了书房外的情景,站在柳树底下露出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