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不会说他背后的人是谁,这点顾长晋早就料到,也不多说,只问了个十分突兀的问题。
“钟雪雁可是你们派人杀的?”
车厢里静了半晌。
柳元含笑的面庞有那么一剎那,多了点意味不明的神色。
“是。”他应。
这个“是”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秋夜月光似霜白,透过梧桐枝桠落下斑驳光影。
顾长晋抬起眼,缓声道:“为了让杨旭翻不了身,你们倒是无所不用其极。许鹂儿与钟雪雁,好不容易逃离了牢笼,又落入你们的算计里。你们从一开始就拿她们当死棋。”
“她们是棋子,难道我与大人就不是棋子了吗?”柳元精致的眉眼渐渐拢上一层淡漠,“顾大人,身在局中,对旁的棋子起怜悯之心可是大忌。那日在驿站,若非咱家的人知晓不能伤你,你现下兴许还躺在榻上不能起身。”
顾长晋眉眼一冷,道:“那人伤了内子。”语气听着竟像是在兴师问罪。
柳元挑眉。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厂卫的耳目遍布大胤的每个角落,据他收集到的消息,这位顾大人与他的妻子实则没甚感情。
柳元面不改色地拱了下手,语气真诚道:“咱家替我那愚钝的下属同顾夫人赔个罪。”
顾长晋不接他这话,只淡淡颔首,接过那木匣子下车。
树影笼罩着他,在顾长晋深邃的脸落了一层阴翳。
他没回头,停了几息便沉着眸问:“在你们的棋局里,许鹂儿如今可是成了废子?”
柳元一愣,须臾,深深望着顾长晋被黑暗吞噬的背影,道:“顾大人放心,许鹂儿的确是废子,我们的人不会再动她。”
顾长晋这才大步离开。
回了顾府,他将这木匣子递给横平,道:“将这木匣子送去书房,好生盯着,明日我要带去刑部。”
话落,他大步往六邈堂去。
柳元出现在梧桐巷,六邈堂那头必然会知晓。
他必须去同徐馥主动交代他与柳元的对话,以及今日发生在东华门的事。
柳元说得对,许鹂儿、钟雪雁是棋子。
他,又何尝不是?
……
寒衣节一过,上京便下了十来日缠缠绵绵的秋雨。
雨水将东厂阶前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当日万民请愿的余波仍在。这些时日,顺天府与刑部的人三番几次进出东厂,连都察院的言官都去了几位。
盈雀性子最是嫉恶如仇,每日都要跑去外院打听消息,回来能同容舒唠嗑一晌午。
“听说刑部这些年秘而不宣地收集了许多杨旭的罪证,今儿是铁了心要将那杨旭还有他的党羽绳之以法呢!若他真下大狱了,婢子也要去凑个热闹,扔他一把石子。”盈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