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燕打车直奔锣鼓巷,一下车心里就咯噔一声,只见一辆旅游大巴停在路口,车门拉开拿着小旗的游客从车上下来。
她这才想起去年这里成为了帝都首批历史文化保护区之一,果然又走两步鱼骨型的街头立着一块石刻的3a景区标识牌。
看来来晚一步,不过她并不死心,低头往小巷子里钻去,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七绕八绕迷了路,终于在一片紧挨池塘边的小院子旁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房子看起来明显比景区破烂了许多,屋顶到处支棱着电线和卫星锅,墙面灰扑扑的就连瓦片也不全,随处可见黑漆漆的大洞,防震棚又把层高压得很低,几乎要顶着晾晒的衣物前行。
鼓楼那边的房子划成景区是不允许买卖的,而这一片离的远不知道在不在棚改范围内。周海燕压根没见过整修前的老胡同,这和她心里预期中的整齐院落差太远,也称不上院子顶多只能叫作棚户。不过谁叫人地理位置好呢?位置好就是鸟窝也是金鸟窝!你瞧,走上一公里就是景区,真真妙极。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找谁问,正好看到前面巷角有几个老人在树荫下下棋,嚷嚷着要续茶就主动跑过去帮人倒水。
周海燕对老人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热乎劲,也很有老人缘,她说自己准备考首都的大学,还把包里的云片糕分给几个老人吃。聊了好一会儿周海燕试探地问:“爷爷,你们知道这附近的巷子有房子要卖吗?最好大一点的四合院那种。”
“你要买房?”几个老人从棋盘上挪开视线。
“是的,我要考首都的大学,家里人也要跟我一起过来。”
“首都的大学可不好考啊。”几个人见周海燕长得漂亮,个子高又时尚,潜意识觉得这孩子成绩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转头一想买了房户口可不就挪首都了,首都孩子上首都大学自然有优惠政策。
这年头住房都是单位房,人有地方住就不会把钱花在买房上,不过还是有个体户摸不着福利房门槛有购房需求,这么想也不奇怪了。
其中一个老大爷忙着说话一不留神将就被人吃了,说的话就带了点情绪:“单位分的房每家每户都不够住,谁会卖啊!”
周海燕一听心里一紧,对哦,这里不是乡下没有宅基地可以扩建,最重要的是房子是集体产权不属于个人,没有房产证,住户只有居住权不要说买不行,就连租可能都要被人告到居委会去。
“不过,好像有一家可以卖!”
“哪一家?”周海燕急忙问道。
“那边那个李家。”大爷一提起李家,隔壁周围坐着的几个大爷也都像被打通了七筋八脉似的纷纷附和,“哦,对!你说的是李华家吧!”
“他们家的房子是可以卖的,但是不在这一片都要靠近后海了。”
“嗨!数典忘祖,这哪儿是卖房子,这是要把根刨了啊!”
周海燕看几个老头都一脸凝重,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他家祖上是个官,五几年逃到对岸去了,两岸交流国家把他家老房子还给他们了,现在听说家里老的没了,小的也不回来,这几年不知道缺钱还是怎么着,到处问有没有人要买他们家房。”
“那……他有没有说房子怎么卖?”
“不知道那要上居委会打听,上次听说好像要一两万呢,谁会花一两万买个破房子?”
周海燕一听,一两万?买四合院?这不和大白菜一样吗?但是听他们的语气,好像这价格很不值得,于是决定去看看房子。
她想了想对着最早提出李家要卖房的老大爷说:“大爷,你家里离那边近吗?方便带我去看看吗?你们是这边的老人,我一个小姑娘找不到路也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价格不知道还能不能降,您带我去看看,回头我给您称半斤碧螺春。”
周海燕看打牌的老头们都泡着几分钱的茉莉茶,应该是喜欢绿茶的。老头本来就天生的热心肠,今天手气不好一听象棋也不下了,让出位置给别人:“走,我带你去看看。”
大爷腿脚灵钻进胡同里就像鱼入大海,周海燕紧跟其后走了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大门挺大大看着很是气派,除此以外看不出好赖,能看见的就是大门上贴着好几个门牌号,看样子里面曾经住着不止一户。
“之前里面住了四五家人,后来房子还给原主里面的人就搬出去了。嗨!房子这玩意儿离了人就破败了,去年主家远房亲戚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借住,一大家子二十几口又是养鸡又是养猪,牛棚都搭起来了。好好的房子弄的和大杂院一样。后来居委会那边给主家说了,结果根本不是人家亲戚,直接报110赶走了。”
“现在钥匙在居委会那里,不过那墙角有梯子你可以爬上去看看里面样子。”
周海燕扶着梯子爬到抗震棚上往里看,只见房里门窗玻璃都被砸的七零八落,地上到处是没来得及收拾的杂物和垃圾,野草长得有半人高,活脱脱冷宫即视感。
周海燕乐了,心里暗暗估算了一下面积至少得两百来平,如果买了翻修一下那可不是帝都三环大别墅!
周海燕跟着老大爷去了居委会,居委会在后排的民房,门没关,里面坐着一名正在给居民做思想工作的大哥。大哥愁容满面听两家人吵架,这家说那家搭了个储物箱挡着她家大门了,那家说这家搭了个厨房油烟熏着自家卧室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不愿意退一步。
“季主任忙着呢?”
“咋了?赵大爷?你家电表又烧啦?”季主任摸了摸脑门上不多的头发,瞄了眼老头身后发现后面还跟着个个头高的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