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下来，问梁念，道：“念念，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你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吧，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好好想想，慢慢说。”
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轻柔。
这让梁念产生了错觉，好像对面还是那个最疼爱她的母亲，她想要什么都会纵容她满足她的母亲。
她道：“阿妈，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所有的恶事都是有源头的，是方婆子做的恶事，甚至外祖母，她都是被方婆子用药影响了……阿妈，这些都不关我还有大姨的事，我们真的不能再回到从前了吗？”
“回到从前？”
肖兰问她，“怎么回到从前？你想我怎么做？”
梁念愣了愣，她想肖兰怎么做？
她咬了咬唇。
肖兰看她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话来，就替她说了，道：“你希望我能像以前一样，一直照顾肖家和你生母一家，他们需要吃的，就给他们送吃的，他们需要喝的，就给他们送喝的，他们需要地方住，就给他们找地方住，需要工作，就给他们安排工作……现在这些不需要了，现在是希望我们给他们找政府找当年拿了他们东西的人要房子要东西，把他们当年没了的财产要回来，对吗？”
梁念是这样想的。
她觉得这样不是对大家都好的吗？
谁还嫌钱多呢？
吴家肖家的财产要回来，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她突然想到韩东塬和程柠做的事，他们拿走了吴家的房子，肖家的房子，现在吴家肖家不好了，但梁家很好，程柠很好啊……不，她让自己打住，她不能这样去想。
她妈最爱的明明是自己，为了自己二十年都对程柠不闻不问，不可能为了她就不顾自己的。
“妈，”她哭道，“这样不行吗？以前的旧事已经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生恩不及养恩大，我们就不能把那些旧事都忘了，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不行！”
肖兰突然冷了声音，厉色打断了她。
“妈！”
梁念茫然又有些胆战心惊地看向肖兰。
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脸。
肖兰站起身，看着对面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孩，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梁念，所以，你听说了那些旧事，听说方婆子拿了自己的女儿鸠占鹊巢，跟你外祖母带着一个假冒的孩子侵占了肖家，谋了肖家的财产，并且从小虐待我，用药物操纵我，包括我的婚姻，我的孩子，对外说我有精神病，你听说了这些，脑子里一门心思的还是想让我和你父亲帮肖家吴家要房子要财产，保他们的富贵？还是一门心思的只想要，不，是既想要保你良好的出身，又想要生父生母那边的富贵，既想要前程万无一失，还想要富贵泼天？”
“妈！”
梁念的面上血色一下子尽失。
她的手瑟瑟发抖，伸手想去要拽肖兰的衣服。
肖兰却是往后退了两步。
她看着梁念，道：“梁念，不，你本来就不叫梁念，是叫什么？吴念？你知道你是怎么被你外祖母和生母塞到我这里来的吗？她们用药物影响我的心神，让我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放在面前养了一段时间，然后又以此为胁，以她们对我的养恩为胁，求我给你一个好前程，把你养在身边。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为了让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吗？他们不停用药物影响我劝我，让我相信，不见我亲生的女儿，我这个脑子有病的母亲才会对她产生最少的影响，他们在恒洲和恒洲的母亲那边不停挑拨，破坏恒洲和你父亲的关系，这还不够，他们甚至给我下了绝育药，让我再没不能有亲生的孩子，这样才能最疼爱你，才会对你予取予求……吴念，你听到这些，还想哭着跟我说，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为什么不能帮着吴家要回他们的财产房产，保你的富贵吗？”
“但凡你还有一点心，”
肖兰看着她，道，“你也没有脸跑到我这里来说出这么一番话。”
“妈，”
梁念慌得全身发抖，哭着道，“妈，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无辜的啊！”
“是啊，”
肖兰慢慢道，“我一开始也跟自己说，你是无辜的，所以我让你回文工团，让你不要卷入吴家和肖家的事，可是你怎么做的？你在明知道他们做的事之后，还跑过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求我看在养你的份上去给吴家要富贵……吴念，你既然能做得出这种事，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无辜？”
“你走吧，但凡你还顾念咱们一丝一毫的母女情分，就走吧，永不再见。不要再做出更多丑陋的事情，把所有的过去都绞得粉碎。”
梁念当然没有办法接受。
她哭着喊“妈”，可是肖兰根本不再理她，转身回了房间去了。
“出去吧。”
一边传来梁遇农的声音。
“爸。”
梁念惊惧地喊了一声。
可是她原先就有些怵梁遇农，这会儿更怕了，在他面前，也说不出什么求情的话来。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说了也没用。
“以后不要再出现了。”
梁遇农道。
“爸！”
梁念再忍不住，“是你们养大的我啊。”
“所以我们不欠你，你妈不欠你任何东西，是你，你妈欠了她的，”梁遇农冷淡道，“再说一遍，以后不要再出现了。”
梁念根本无计可施，最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但她当然不可能改姓吴。
在文工团，她梁师长女儿的身份一直是她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