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陈锡的心情依旧明朗不起来,虽然与主角作对,但T也已认定主角是强大的、不可摇撼的,眼看着T们被掣肘,自己便要攻入鹿国——这可以预见,也是不远的事——一种认知被颠倒的感觉便油然而生,陈锡不禁惴惴,生怕自己落入什么陷阱。
不过,这次好像真的没什么“陷阱”——陈锡T们如同鹿国打入平国那般快的收复所有失地,然后挥剑南下,与乱军相互应和,事半功倍。
鹿国贵族的封地许多已被起义的男女控制,但男女主据守进京之路,一寸不让,也叫陈锡带军僵持不下。
一天夜里,陈锡赴宴归来——这是起义军设的欢迎宴,陈锡与这一干不拘小节、喊声震天的男女一块儿,被灌得醉熏熏的,回去途中嘴里嘟嘟囔囔地骂这该死的“酒桌文化”。
T的酒量说不上好,前世只活了二十几岁,还没来得及感受社会的险恶;今生穿来就是个小孩,长大后一是有陈月恒护着,二是位高权重,根本没感受过醉得没有意识的滋味。
吟稣替T挡去了最后一轮的酒。对面大概是岭梁山那边的人,特爱喝酒,酒令也是五花八门。但总之一个字,“喝”,“多喝”。吟稣不熟悉这些,自然输多赢少,但喝酒对T来说不算什么——T吃什么喝什么都对身体产生不了影响,不吃不喝都行的——于是,在T眼也不眨地灌下三海碗烈酒后,对面终于肯放T们离开了。
吟稣就这样背着烂醉如泥的陈锡,踏着月光缓缓行进。
今夜是个满月。月亮有半节拇指那么大,在这一团圆月之上,月光是莹莹的,云层被照亮一节,有时拖逸如裙裾披帛,有时卷曲如笼如缚。月亮中有山岳,今晚正好看得见,似水墨点于画卷之上,添了几分雅,也让月亮变得更加真实,星体的厚重似乎可见一斑。
其T的都暗黑无光,吟稣只能看月、看天,一瞬间,T有种错觉——也许是月亮也会让人产生认知饱和——T们所在的地方,脚下站立的、一望无际的大地山海,那些莹莹之光——人的痕迹、还有鸟兽虫鱼,房屋和弯曲笔直的路径,还有天空,或者天空挨近T们的一部分——这些一齐躺在一个巨大的器皿里。视野开阔无垠,眼睛反馈到,所有所有的,都变得无比之小,人与人、物与物之间的距离被无形地拉长了。它们之中除了空气,似乎还隔着另外一层物质。
但同时,吟稣对自己的感知是多么的强烈啊,T踩在地上,却像隔着一匹软棉;周围的事物都与T别无二致的远,声音似乎都因此放慢了一倍。
只有——这时候,触感提醒了T——只有陈锡,因为T们紧紧贴近,所以认知将两人辨作了一个整体,吟稣依旧能够碰触T,T们的距离一如既往。
吟稣着重呼出了一口气,胸膛、肚腹的感觉是如此得强烈,T几乎紧张起来。
“吟稣……”陈锡骂累了睡去不久,此时又不安分起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吟稣接道:“什么?”
但醉鬼没有接着说下去,T闷咳两声,话语混乱:“起义……起义军人心没……没那么齐,你……你要多加注意。”
吟稣发笑,心想:应该是你注意吧。
“你要……!”T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一掌拍在吟稣肩头上,“你要打败男主,为……为哥报仇!”
吟稣也算明白了:“你有对自己说话的习惯么?”
“还有,”陈锡又要睡去,声音也低落下去,“你不要……不要……喜欢……”
吟稣瞳孔一缩,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T的手心、额角都冒出冷汗来:T……T说什么?难道……T喜欢上了谁?
吟稣的心久久不能平复,直到进入帅府,将陈锡放进床帐——平日里T这时候就会离开了,但今天T却站在床边久久凝视,久久不语。
可沉醉的人睡得正酣,哪能为T解惑?
吟稣转过头,心道:你不是都想好了,想好了……你不可能对T讲述,讲述自己的心意,难不成还要逼T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能喜欢上别人?
可是……可是……吟稣回过头,不禁思考起来,是谁呢?T周围就那些人。是……是T的妃子吗?不,与T们相见还不如闻鱼多。那,可能是闻鱼姑娘么?
吟稣苦恼地望着陈锡的面庞,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平军攻城依旧不进,陈锡退下战场,一个难民似的人物被士兵钳制着进府见了T。
陈锡面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十分疑惑——男人有着一副虚弱的身躯,T的头发几乎掉光了,露出丑陋生疮的头皮;鼻子不大,鼻头朝下弯勾,几乎遮挡了人中;眉毛本是英武的剑眉,只是颜色过于淡了,像两撇阴影而不是毛发。
这人穿着一件浆白了的衣服,衣服大小并不合度,动作间衣袖空荡荡的,像是被包裹住而非穿着。T整体的形象并不得体,甚至因为外貌而显得有些猥琐。当T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抬着大臂、卡着腋下进来时,陈锡几乎是惊异了。
“皇上,”其中一个士兵行礼道,“这个人有您的信物。”
陈锡点了点头,将士兵挥退——但几乎是士兵们一松手,T便不可抑制地向下瘫倒,神色说不出地痛苦。
陈锡连忙绕开桌案,走近T:“你是饿极了吗?”
无怪T这样想,实在是因为这男人太瘦了,T的骨头凹陷处都能用来盛水的程度。
“长史,你取些吃食来……”
男人抬手打断了T的话:“皇上……我们的皇上……您可千万别白费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