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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工就要哭出来了,T又不敢躲,恐惧全表现在颤栗得变了形的躯体上:“我……我……我……”
督官丙大笑一声,用鞭柄抵住人一按,道:“你,你,你……老实点!”T说完就向后逛去了。
这队往鹿海战场压送的劳工走在荒野里,四周本没有人声。因此,当陈锡与吟稣交谈着往这边来时才格外显眼。
T们本在讨论关于“神赐”的事。
“……所以,为什么我们,在大陆上的人会有‘神赐’‘神力’之类的?”陈锡好奇。
吟稣回道:“创造生灵并非像你们的手工业那样,只需要动用智慧和力量,毫无代价;生命太奇妙了,为了它的诞生是需要付出一些东西的。六哥以自身神魂为血肉,创造生灵;祂因此总是病怏怏的。”
“我还原大陆后,就建议我们七个一起分担一些创造生灵的消耗。所以从那之后,生灵们不仅可能继承来自六哥的神力特点,比如守护、治愈,锻冶、创造一类的,还可能出现日月地海,气与时间的法则能力。”
陈锡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神力者的能力吧。像赵大哥,T继承的就是气神的一部分能力。但没那么神奇的神赐者呢?”
“神赐者同样继承了我们的力量。但这力量——或者用特征来形容更恰当——不像神力者那般来自法则;它们来自我们的其T部分。列如你,你身体的柔软度极高,”吟稣说着抬起陈锡的胳膊晃了晃——在不经训练的情况下,T的双手都能套在一起选转三百六十度,“就源于我们物形的特点。其实我们的物形能做到的还更多,因为我们的身体不用承载生命。”
T说着举起手掌,不借外力将四指完全翻折,贴到手背,然后轻松还原。
而T们说到这儿时,陈锡正惊叹着,忽听见几声闷闷的鞭响,破空之声令人牙酸。
“……看什么看!”
“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陈锡寻声看去,登时两眉蹙起,心脏窝火;但吟稣的大事赶紧,T有点犹豫要不要出手。
吟稣一看T这样子就知道T在想什么,道:“你去吧,耽搁不了。”
陈锡回头朝T一笑:“好!”
劳工们像一镰刀下去,齐齐割倒的麦子;T们耸着肩歪七扭八地迎接不可抗衡的鞭打。眼下的黄土从未结束过它的炎热,昏沉的头脑挨受着从未停歇的雨。
但突然的,雨停了。劳工们不为这反常庆幸,T们的思绪依旧混乱,目光常常黑败——T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支撑,眩晕的彩圈是T们能见到的,除了黄土外唯一的颜色。
T们因为雨停缓缓抬起头来——那三个恶鬼一样的劳工,此时被一个年轻人制住,瞪着眼一动不动,姿势怪异;年轻人甩了三人几鞭子,朝着T们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
劳工们沉默一会儿,劳工甲张了张嘴:“挖战壕的。”
“还有收拾战场,很多活碌。”劳工乙补充。
陈锡扫过T们所有人,皱眉道:“T们不给你们饭吃吗?”
劳工甲道:“没到地方不能吃饭。”
劳工乙道:“没有上工,不准吃饭。”
劳工丙道:“你是什么人?打了官爷是要受罪的。”
陈锡边思考着该怎么安置这群人,边漫不经心地答:“谢谢关心,T们逮不着我的。”
吟稣上前来:“陈锡,这些人是鹿国的苦力,你不好管的。”
陈锡抬眼看向T。
“鹿国承认这样是合规的,除非……”吟稣顿了顿,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T们逃,逃得越远越好。”
陈锡重新望向劳工们:“你们走吧。”
劳工们呆滞不动。
劳工甲:“走了能活吗?”
劳工乙:“我们可以啃草根树皮。”
劳工丙:“官兵会来抓我们的!”
劳工丁:“但不用挨鞭子……”
…………
T们七七八八说了一通,最后一半人走了,一半人留了下来。留下来的劳工甲小心地看看督官们,问:“官……官爷们怎么了?”
陈锡见T们不走,有些烦躁:“T们没事。你不走吗?等T们恢复行动可能会更加苛责,甚至会打死你们。”
劳工甲缩缩脖子。听了陈锡这话,剩下的劳工又走了一半。劳工甲依旧站在原地。
“你还是不走吗?”陈锡问T。
劳工甲抻手挠挠头——T太瘦了,这动作像一只猴子:“我这个生来就贱的能讨到什么好生活,可能已经最好了。嘿嘿,嘿嘿,还没死嘛!”
而这时,后面一队人浩荡而来,战戟碰撞声铿铿锵锵,如最朴素的乐曲。陈锡回头一看,见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行军队伍,暗道不好。
领头的将停住军队,上前:“怎么回事!”
督官们滴溜着眼,被封了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但无须解释,明眼人一见这场面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拧头向陈锡:“是你劫了朝廷东派的队伍?”
陈锡听不懂T说的“东派”是什么,但还是点了个头:“T们欺压劳工,我看不过去——”T的话被吟稣打断:“你还跟T解释什么,走啊!”
但将已经跨步挥刀砍向陈锡,T长得虎背熊腰,一刀下来气势恢宏。陈锡连忙向右一侧,将又横切过来,陈锡纵身踏刀借力,脚尖猛踢将的手腕:“这位将军,这便住手吧!在下不想与您起争端!”
可将哪会听T的,一只银亮弯月刀耍得呼呼生风。能领万人的将皆非等闲之辈,陈锡守过十多招之后,无奈拔剑出鞘——T这一认真起来,双方有来有往,情势更急,如针尖麦芒相对;陈锡似狂风巨浪包裹将,将始终稳如泰山,一把弯刀像滔天波涛中岿然不倒的航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