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或者说椿轻轻笑出声。她一眼就看出身边人垂眸并非逃避女人过分灼热的眼神,而是在思虑她‘不经意’提到的事。
“我被你捡到的时候从未说过恨字,因为我只想活。离开你之后,我忽然觉得——让它们继续活着对我太残忍了。”
椿说到了‘应苍山’,玄月瞳孔一缩。
五十年前,应苍山遭遇一场瘟疫,是一位神医用鲛人。肉治好了他们。南族祭司这才有了代代相传的鲛人。肉药方。
椿偏过头,似笑非笑看着浑身僵硬的玄月:“你们南族连药方都是从我这里来的,你脚下这些蛇怎么控制怎么驾驭我再清楚不过。”
“看在你祖先的份上,我可以留你全尸,至少不将你喂鲛人。”
——南族与鲛人的仇恨可是从那时就开始了,鲛人又是报复心极强的生物,这也能解释为何南族人碰一下鲛人,鲛人就会要了他们的命,而且将尸体撕得四分五裂,生吞活剥。
椿说她只是掀翻了玄月的船,可海中有无数鲛人聚集,等着撕碎它们血脉中早已锁定的仇敌。
可想而知,被海水与鲛人包围的玄月多么艰难才爬上岸。
但上岸就安全了吗?并没有人笃定那群鲛人不会上岸,否则眼前这位活了几百年、坏事做尽的鲛人还能披着人皮玩。弄人心么?
“……咳咳……咳……”
椿唇边笑容微敛,指尖在空中一拨,清澈湖水缓缓涌到她掌心,凝成了一块华美鲛绡。她将它披到楚纤身上,低声说:“抱歉,岛上太久没来南族人了,我有些亢奋。”
“先送你回去吧。”
然而女人嗤笑一声,依旧盯死了那个依偎在别人怀中、头也不回的人:“——我让她走了吗?!”
椿眸中划过一丝讶异,似乎是不理解到如今南族祭司还敢跟她叫板。
猖狂的本事从哪里来呢?总不能在她的朋友面前放句狠话就以为有多了不起了吧?
“看来我的话又要不作数了,”椿朝抬眸的楚纤微微一笑,像多无奈似的,“还是别给她全尸比较好。”
楚纤:“……随你。”
玄月:。
不是你的命你就挺随意的呗?女人怒极反笑,刚要开口,又见这不知死活的白衣女子表情迟疑片刻——女人咬着的牙略略松了,想着这人也不是那么没良心,至少……
结果这人开口问的是:“她船上有个剑客……”
玄月:。
你们这一人一鱼不被天理所容的伴侣还是都去死吧。
“还有那尊青铜神像,我知道,都是你在乎的人。”
椿不愿将她们称作楚纤的朋友,她叹息道:“幸好你在乎的人不多,不然我这小岛可容不下那么多人。”
小岛当然容得下,容不下的是岛的主人。
有了椿的保证,白衣女子面上总算好看些许,竟还同她说了句谢谢。
椿笑得更好看了,柔声嘱咐楚纤回去歇着,她处理完就过去。
即将被处理的某人:“……”
等那人一走,鲛人的脸猛地沉了下来。
它半眯着眼,一边撕了手臂早已压制不住鱼鳍、鼓起来的皮,一边低声吼道:“你好像很不满啊,不满我跟她的友谊吗!”
鲛人的本音并不如传言中的轻灵美妙,反而粗声粗气分不出男女。
情绪激动之下,鲛人也学不会人类的掩饰——或许脱了这身人皮后它就丧失了在人类社会学到的能力。
玄月认出它的鱼尾知道它果然就是那日带走长公主的鲛人,垂在身侧的手登时握成拳,关节用力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