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道:“云老夫人家的婚宴过后,倒是来了好几位官眷夫人,来定制衣裳,定钱都收了不少了。”
伍氏笑吟吟道:“没想到你们几个小女娘,还真能成番事业。”
“您不生气吗?”她试探性问道。
“生气,生什么气?拿出商人低贱那番说辞吗?”伍氏摇摇头,“自食其力,不偷不抢,在我看来,努力生活的人,都是一样值得尊敬的。”
“三叔母!”她亲昵去挽伍氏的手臂,将头也倚上去,“您真的是我见过,最最开明的长辈了!”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若是让你君姑听到,岂不是会吃醋?”
她俏皮吐了吐舌头。
王楚容也跟着笑了笑。
“其实我还挺羡慕你们,有时间,有魄力,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伍氏跟她一起轻轻摇晃,怅然道,“总好过我这个年纪,才发觉自己过得是傀儡一样的生活,任何人填到这个位置来,都是一样的,根本没什么差别。”
“怎么会呢!”她安慰道,“您就是独一无二的,您帮君姑,把时家一家老小操持得很好,让少君侯无后顾之忧,才能运筹帷幄,时彦又那么优秀”
“好啦好啦,你不用绞尽脑汁来安慰我。”伍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陪我说了好一阵子话了,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忙就去罢。”
听着慈爱如母亲的语调,她真想再在三叔母怀里赖一会儿,她叹气道:“我画图,昭君阿姊采买,我们倒是都还好,可绣娘只有媛妹妹一个,估计要把她忙翻了。”
王楚容听了眼睛一亮,“针线活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对喔!”她惊喜坐直身子,道,“我都差点忘了,你来京兆就是来学刺绣的。”
这本就是个借口,王楚容听了嘴角一抽,旋即整理好表情,柔声道:“刺绣我可能比不上杨媛妹妹,可针线活我还是能做的,多少也能帮上她一些。”
“太好了!我这就遣人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起身刚要离开,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回身,道,“楚容你放心,报酬肯定少不了你的。”
王楚容听了忙摇头,“我叨扰这么多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能做些事我也安心些,不过算算日子,我阿母应该从京兆回程了,也不晓得我还再能呆几日。”
伍氏那边几乎已经能猜想到,京兆会发生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
乐知许却不知情,神采飞扬道:“几日都好,你准备准备,我这就去接媛妹妹来,你们仔细沟通看看。”
宣室殿内,皇帝难得正襟危坐。
“陛下,这件事,绝不可含糊过去,卫赢再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若是不深究,不严惩,皇家颜面何存吶?”
说话的是安定侯,当今皇帝的七皇叔,老人家年逾半百,头发黑白参半,眉毛长得几乎垂到眼角,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皇叔稍安勿躁,我已传了口谕,务必将此事追查到底。”皇帝沉声道。
“都两三日过去了!”安定侯声如洪钟,眼尾一扫,“凶手连个影子都没有!别是有所忌惮,想不了了之吧?”
“皇叔这是什么话,廷尉从出事到现在,不眠不休,还没查出”
不等皇帝说完,安定侯硬生生打断道:“人就是在廷尉死的,还叫他们去查,能查出来才有鬼!”
皇帝面露不悦之色。
苏善忙上前周旋,“老侯爷消消气,喝些茶润润喉。”
安定侯不屑扫了苏善一眼,“你父皇在世时是怎么教你的?这些阉人,叫他们做些杂事就行了,切不可委以重任,你若是听得进去,我们叔侄两人说话,断没有阉人来插嘴的道理!”
皇帝双手抚着膝盖不作声。
苏善讪笑道:“奴婢确实不该开口,可再怎么说,陛下是君,老侯爷是臣,为君者训话,做臣子的就该听着,也断没有打断的道理,您说是不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安定侯拍案而起,面红耳赤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奴婢不敢。”
眼看吵得差不多了,皇帝这才慢悠悠开口道:“皇叔也不必这么激动,我知道您想说什么。”
“不必如此讳莫如深的。”安定侯嗤道,“最近时大人的所作所为,我真是想不知道都难,如此嚣张跋扈,怎堪重任?要我说,他也是太心急了,想要将荆州握在手里,急急除掉卫赢,我们是老了,可不是死了!”
“那您说,这案子,应该由谁来查?”皇帝缓缓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阴鸷抬眼问道。
“大庸朝,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安定侯指节在案上轻叩,逐一点名道,“五曹尚书,公府掾,还有那御史台的侍御史,也都是能断案的。”
苏善听了,不禁替时彧捏了一把汗。
世人皆知,皇帝之前刚给弹劾时彧的御史们降了职,如今御史们正恨他恨得牙痒痒。
安定侯提出御史断案,是生怕时彧在火坑里好受,非要再来填把柴啊。
也是,武成侯独占鳌头数年,各方势力早就蠢蠢欲动了,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呢?
皇帝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
太官令之事迟迟没有结论,真相往往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将想不通的事,自行脑补完整,一旦逻辑形成闭环,再想改变看法,就难了。
时彧现在对皇帝到底是什么心,皇帝自己也拿不准。
倒不指望用卫赢一条命,就能将时彧击垮,可要是能杀杀他的锐气,也未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