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周掌柜闻声从后堂急急走来,见了来人,先是一惊,随后满脸堆笑道:“哎呦,时夫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能大驾光临,真是让鄙店蓬荜”
“行了!”乐知许抬手打断,开门见山,“前几日,昭然来取佣金,周掌柜只给了她三万钱,是有这么回事吧?”
周掌柜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陪笑道:“不如我们去内堂说吧?”
“就在这说。”
周掌柜没办法,两只肥胖的手在小腹前交握,低声道:“没错,正是三万钱。”
“当初我跟你签下契约,我穿着你家的新款衣裳,去参加严老夫人寿宴,引官眷夫人们来店里购买,每件提三成。”乐知许向前一步,秀眉微挑,翻出三根纤纤玉指,“一件万钱,佣金也就是三千,没错吧?”
“没,没错。”周掌柜显然没想到她会算这么仔细,顿时有些心虚。
“三万钱,也就是只卖了十件,先不说这数量属实与否,周掌柜是不是忘了,我们契约上有一条,佣金保底就是五万钱起。”
“真的只卖了十件,我总不能做赔本买卖不是?”周掌柜硬着头皮道。
“周掌柜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她来到各色绸缎布匹前,手指在上面扫过,“要知道,对面钱掌柜可给我开了四成的价格”
周掌柜不禁翘首朝对面望了望。
原本两家旗鼓相当,周家出了什么新款式,钱家也马上要出个相似的;钱家搞到什么稀罕的锦缎,周家重金也必须要弄到一匹。
现在正是上客的时段,周氏客人往来络绎不绝,对面钱氏成衣却门可罗雀。
这都是这位时夫人的功劳,从去岁正旦起,她的衣裙鞋履,首饰脂粉,甚至随手捻的扇子和手炉,都被宿陵邑,不,乃至五个陵邑官眷夫人们,争相效仿。
当时还是花了好些心思,才跟这位天仙夫人搭上线,可尝到了好处,到了要往外掏钱的时候,谁又能不心疼呢?
一时间周掌柜踌躇起来。
久久等不到回应,乐知许点头道:“好,我明白周掌柜的意思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周掌柜忙上前伸手去拦,“时夫人说的是,是周某一时糊涂了,其实一共卖了二十一件,我这就去后堂取钱,您稍等片刻,好不好?”
昭然梗着脖子道:“这还差不多!”
在周掌柜取钱的档口,胡生往乐知许跟前凑了凑,殷勤道:“不知夫人有没有什么其他相中的,小的可以帮您介绍介绍。”
还未等她开口,之前的肥婆不干了,“怎么?把我晾在这儿,伺候别人去了?”
一旁侍女添油加醋,“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可是我们斡官长夫人!”
胡生低声嘟囔着,“都看了半个时辰了,您也不买。”
肥婆怒嚷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胡生不情愿上前道,“您要看哪件?”
乐知许这趟就是来取钱的,毕竟要到人家府上去拜访,需得带足见面礼以体现诚意,所以她对于这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纷争,立场很明确,就是敬而远之。
她索性躲到门外去等,可她差点忘了,她这张脸,生来就注定处在争斗中心。
“刚才那位就是时夫人吗?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姿啊!”
“是啊,你看到她那簪子了吗?特别素雅!”
“她那衣服的颜色也特别显白!”
乐知许面上波澜不惊,可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怎么样,老娘还是魅力不减,只要一出街,绝对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可随即,一个洪亮的女声打破了这份美好。
“哼!对一个弃妇还吹捧起来了,难道你们不知道么?她的夫君,当今大司马,至少三年,没来看过她一次!”
乐知许面色一沉。
昭然听不下去,皱起眉来,秦睿暗暗摇了摇头。
“干嘛这样说人家啊?”先前的女子替她抱不平。
“就是,大司马要四处平乱,还要忙于国事,抽不开身也是有的。”
“什么抽不开身,自古以来,太过美貌的女子都是祸害,都是不祥之人,大司马博学多通,自然晓得这个道理,这次回来,怕是就要将她赶出家门了,她自己也是明白的,这不是找掌柜要什么佣金呢么?也是,是该攒些钱了。”斡官长夫人嗤笑道,“不然,被夫家赶走,又没脸回娘家,恐怕你们再看见她,就是青楼花魁了。”
说罢,掩口鹅笑起来。
“这什么世道啊?长得好看就要被人在背后嚼舌头?”乐知许从门外迈进来,冷哼一声,“按你的说法,你夫君娶你,定是因为你够丑够胖够吉祥喽?”
众人哄笑。
“你——”斡官长夫人一激动,双层的脖子和宽大的头面,整个都成了酱紫色。
侍女忙帮腔,“我家男君可是斡官长”
“斡官长是吧?”乐知许掐着指甲,不屑道,“这到底是个多小的官儿啊,我都没听过,之前也没见过你们,不会是刚升官,刚有资格迁入宿陵邑吧?”
她对官职其实没什么概念,可却被她猜准了。
“你倒也不用在这巧舌如簧!”斡官长夫人叫嚣道,“我刚搬来又怎么了,我等着看你被赶出家门的一天!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么颐指气使地与我争辩!”
“如果她愿意,她离开时家当日就可以住进淄阳侯府,到时只怕你没胆顶撞!”一个清洌男声突然闯了进来。
“世子!”昭然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