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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罗娟娟又是临时过来的,让他怎么安排,她是姑娘家,村里除了苏海棠这儿谁家没一两个男人。
郑春杏家的房子空着,可一来她家没人,他就是村长也不好破门而入,二来陈韭花的房子那才真正是又破又小,还乱糟糟脏乎乎。
“罗娟娟!”文跃进沉下脸,“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来前我提醒过你,村里不比省城,条件艰苦,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什么苦都能吃,你现在这是吃苦的样子吗?”
文跃进和罗娟娟两家是世交,两人自小认识,称得上青梅竹马,原本这次下来并没有罗娟娟,是她闹着过来,他没法子找了所长,这会儿她无理取闹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谁说我不能吃苦,可吃苦也要看什么苦,不用吃的苦我干嘛要吃!”罗娟娟丝毫不觉着自己有错,“来前罗伯伯是怎么交代你的?他让你照顾我,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们住的新瓦房,敞亮又舒服,却让我一个人住在这样又老又破的房子,你都不怕晚上睡觉房子塌了压死我!”
“……”苏海棠:你俩说话干嘛让我家房子躺木仓?
“你这话说的不符合实际啊,”文跃进尴尬地看了眼苏海棠,“苏同志的家还是很安全的,你不想住就不住,别胡说八道,走走,住我们那去!”
村长没想到拍马屁拍马腿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里暗暗抱怨苏海棠不懂事儿,偏偏无论他如何给使眼色,苏海棠都不搭理他,他简直如芒在背,见实在躲不过去才道:“文同志,你们住的房子实在住不下。”
文跃进见村长急出了一头汗,非常过意不去,更觉着罗娟娟不懂事,可毕竟是世交家的妹妹,总不能不管:“你别着急,我搬过来苏海棠这儿住,让罗娟娟住我那间房子。”
苏江河家正好有两间空房,一间大些的董连清和李大军住,还有一间小些的文跃进一个人住。
“不行!”罗娟娟立刻反对。
“不行!”苏海棠随声附和。
“那行!”村里松了口气。
三个人异口同声,说完面面向觎,村长直接炸了,冲着苏海棠吼道:“苏海棠你怎么回事,平时挺懂事儿,今天怎么净拖后腿!你以为你考上大学翅膀硬了?我告诉你,不管你走到哪里,这儿都是你的根!”
村长这是变相告诉苏海棠想顺利上大学还需要找他。
苏海棠当然听懂了,她知道报道需要粮食关系,还需要转户口,这些都要村部开证明,她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村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怎么拖后腿了?先不说你连招呼都没打就把人领我这儿来借住,就说我一姑娘家,你觉着再住个男人合适吗?”
村长哑口无言。
文跃进也意识到自己的安排欠妥当:“对不起苏同志,是我冒失了。”
“跃进哥你干嘛跟她道歉,就她这小破屋,谁乐意住似的,求着我我都不住,跃进哥,咱们不住这儿,”罗娟娟一步上前挽住文跃进的胳膊,“我过来前都想好了,我就住关家镇政府招待所,又干净又舒服。”
“你是来享受还是来实习?”文跃进平时就不喜欢罗娟娟凡事高人一等的样子,此时耐心耗尽,抽出被罗娟娟挽住的胳膊,“关家镇距离小林村有多远你知道吗?住在关家镇你每天怎么来回?”
“车送啊,”罗娟娟不以为然,“我爸已经给关家镇政府综合办公室打过招呼了,他们每天早晚派车接送我,你也跟我一块儿去关家镇住吧。”
“胡闹!”文跃进恼羞成怒,“你有什么权利让人家派车接送你!你是什么身份?受不了苦回省城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骂我!你竟然骂我!”罗娟娟后退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文跃进,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为你着想你还骂我,你爱住不住,反正我就要住招待所。”
“拿来!”罗娟娟用手绢捂着嘴哭,从村长手里抢过旅行包,转身朝院子外跑去。
“罗同志罗同志——”村长生怕罗娟娟这尊大佛在村里出事儿,赶紧追了出去。
文跃进尴尬地咽了咽口水,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见苏海棠若无其事的又坐回堂屋门前的矮桌后,正犹豫要不要过去道歉,就见罗娟娟又气势汹汹地冲回来,把手里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往他怀里一塞:“这是你要的资料!不用谢!”
文跃进连忙抱住公文包,而罗娟娟已经转身跑出院子,追回来的村长不得不又追了出去。
打开公文包,正是文跃进想让苏海棠帮着翻译的资料,可刚才闹得不好看,这会儿再提翻译的事儿他实在说不出口。
苏海棠虽然埋头翻译,可对周围的事儿并不是一无所知,等了片刻见文跃进不走,不得不抬起头问:“你还有事儿?”
“有——”文跃进几步走到堂屋门口,因为矮桌堵着门他进不去,只好隔着门槛蹲下,把公文包放在门前的石板上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沓写满英文的资料,“这些就是我要翻译的资料。”
苏海棠接过来随便翻了几张,都是一些农业相关技术方面的资料,难度不大,“先放这儿吧,我要先把这篇论文翻译了才能给你翻,你着急要吗?”
“不急不急,”文跃进方才见苏海棠一直不搭理他,生怕她不给翻译,哪敢说着急,“这些我一共给你一百块,你看行吗?”
苏海棠有些吃惊,这些资料的厚度看着也就是她现在翻译这篇论文的三倍稍多一些,给一百只多不少,
她虽然缺钱,可也不愿意占他便宜,摇头道:“不用,你给七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