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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海棠往碗里兑了些凉开水,不慌不忙喝了半碗解了渴才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在跟我说话啊,我以为你在跟院子里的鸡啊,猫啊,猪啊说话呢。”
“要死了,我跟那些畜生说什么话,”陈韭花一门心思都在那份工作一个月能挣四十块钱上,压根没听出苏海棠话里弦外之音的讽刺意味,“你回来工作咋弄?才上班第一天你就请假?要是扣工钱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苏海棠估摸着村民们过来打听她考上大学的事儿差不多也该来了,她再拖延片刻:“我
昨天压根没去刘厂长家,我在城里和杜叔他们走散了,又找不到刘厂长家在哪里,只能先回来。”
“走散了?”陈韭花将信将疑,一双眼睛钉在苏海棠脸上,割肉挖骨似的,不放过任何说谎的蛛丝马迹。
苏海棠十分坦然,直视陈韭花:“嗯,城里人太多,过红绿灯的时候有车经过,我不敢过,等车都过去就看不到杜叔他们人了。”
“蠢货!你说你咋就这么蠢呢!”陈韭花没去过城里,但她听杜大山说起过,城里大街上确实有很多人,来来往往车也多,她信了苏海棠的话,却也更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杜大山和杜建设要在城里住几天,等卖掉苏海棠的录取通知书才回来,难道等他们回来再带苏海棠去刘厂长家?可苏海棠能等,人家刘厂长家傻儿子瘫媳妇等不起啊,万一这保姆的工作黄了,她一个月四十块钱可就泡汤了。
不行,不能等!陈韭花当即拍板:“鼻子底下就是嘴,找不到你不会问?那么大个皮革厂,城里还能没人知道,你现在就进城去,问也给我问到刘厂长家!”
苏海棠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喝足了水,放下碗走出堂屋,站在院子里大声道:“我不去,我要上大学,不去打工了。”
“你,你要啥——”陈韭花心虚,完全没在意苏海棠的变化,心里头一秃噜,卡了一下壳儿,“你疯了吧,没考上大学你上什么上!”
“你咋知道我没考上?她杜春杏吊车尾的成绩都能考上,我次次全校前三的成绩考不上?”苏海棠毫不示弱。
“你个死丫头,进了趟城就不是你了,没有录取通知书你上什么上!”陈韭花伸手就要往苏海棠额头上戳。
陈韭花为了漂亮,跟着郑春杏学城里人留长指甲,这要被戳上一准破皮,苏海棠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啪一声,陈韭花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苏海棠,也终于意识到方才那种怪异感是咋回事,是苏海棠的变化,一向逆来顺受的苏海棠和往日完全不同,甚至敢还手打她!
“死丫头你敢打老娘!反了天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陈韭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转身去找她惯常抽打苏海棠的竹条。
平日里陈韭花可没少打原主,从小到大,光鸡毛掸子都不知打坏了多少,后来陈韭花嫌用鸡毛掸子打费钱,干脆用竹条,比鸡毛掸子还好用,抽一下轻则淤青发紫,重则红肿起血泡,下重手时还会皮开肉绽,原主现在身上还有被打后留下的疤痕。
苏海棠眼尖地瞥见院子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陈韭花转身拿竹条的时候拔腿冲出院子,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救命啊,后妈打人了,救命啊,后妈虐待继女,要打死继女了——”
陈韭花气个仰倒,她都还没动手呢,怎么就打死她了,这死丫头疯了不成,她气得头昏脑涨,提着竹条气势汹汹地追出去。
由于苏海棠摘野果子回来路上不懈余力的大肆宣扬,不少目的不纯和有心八卦的村民都暂且放下手中活儿跑来打听。
苏海棠本家没出五服的三爷爷苏江河也来了,拄着拐杖走在前头,身边不少人正给他道喜。
苏海棠冲出院门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苏江河,直接冲过去躲在苏江河身后:“三爷爷救命,我后妈要打死我。”
第6章
这苏江河是苏海棠亲爷爷的弟弟,苏海棠亲爹苏青岭的三叔,是苏家如今辈分最高的长辈。
当年苏青岭牺牲后,苏江河曾提出抚养苏海棠,但陈韭花为了不分抚恤金,主动提出照苏海棠,既然陈韭花愿意养,又都住在小林村,苏江河也就答应了。
后来陈韭花跟逃荒过来的杜大山结了婚,那会儿正好赶上灾荒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再养一个,苏江河也就没再提抚养苏海棠的事儿。
这些年陈韭花不让原主和本家人亲近,原主怕挨打,看见苏家人都绕着走,实在躲不开就低垂着头当瞧不见,苏家人为此多有微词,渐渐也就不把苏海棠当本家人看待了。
苏江河知道原主不容易,平日里也没少替原主出头。
今个儿有人专门去他家说苏海棠考上大学的事儿,苏江河高兴啊,比见到在部队五年没回家探过亲的大儿子还兴奋,立刻拄着拐棍过来看苏海棠。
虽说苏海棠是女娃,谈不上光宗耀祖,可如今新时代,谁家要是出个大学生,不论男女,那都是全家人的骄傲,非常了不起的事儿。
苏海棠是跟本家人不亲,但到底姓苏,留着他们老苏家的血,是他们老苏家的孩子,他得来问一问,谁知道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苏海棠喊救命,紧跟着又瞧见苏海棠惊慌失措地冲过来,再一看,陈韭花提着竹条,面目狰狞地追在后头。
这还了得,当着他的面就敢打他们家的孩子,苏江河脸色铁青,挡在苏海棠前头,把拐杖往地上一杵,护在苏海棠身前,厉声喝道:“陈韭花,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