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红绳与红绳之间的空隙处却没有黑气,说明可以自由通过,不然那只貍猫又是如何潜藏在这间屋内的?
邱意婉救母心切,取下了身上的海纳袋,将袋子放到了屋门口的地面上,用乌金斧头压着,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握着衣裙下摆,小心翼翼地弓起了身子,钻进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层红网中。
缝隙太小的地方容易触碰着红绳,邱意婉只能步步为营,努力寻找空间较大的位置去钻,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困难重重,既要摆出各种扭曲古怪的姿势,又要保持身体的固定和平衡,还要确保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不会意外触碰到红绳引发铃动,每一步都走的艰难险阻。
她甚至还要确保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不会滴到红绳上。
但好在她自幼习武,轻功极佳,身段纤柔又敏捷,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成功钻出了网阵,抵达了那张供奉着神龛的长条桌前。
紧接着,难题又来了,哪个才是真正的巫蛊娃娃?
黑狗血对它们无效,五只娃娃连细微末节处都一样,邱意婉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她也不敢随意上手触碰,唯恐假娃娃体内也藏着蛊虫。
正当邱意婉焦头烂额之际,右边第二只娃娃忽然动了一下,自行从神龛上掉落了下来,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撞击了一般。
娃娃背后的稻草中,露出了几缕黑色头发。
邱意婉惊喜又意外,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娘亲?是你么娘亲?”
却无人回应她。
纵使真的是她的娘亲在帮她,她也看不到娘亲的魂魄。
但邱意婉却莫名笃定娘亲现在一定陪伴在她的身边,内心一下子有了十足的底气,立即伸手去抓住了那只掉落下来的娃娃,然而下一瞬,她周遭的景物就变幻了起来。
她站在了一条简陋的竹筏上,周遭皆是漆黑冰冷的湖水,无边无际的水面上还笼罩着一层神秘又诡异的白雾。
在她的周围,还漂浮着四条竹筏,每一条上面都躺着一个人,分别是她的娘亲,她的三哥,她的夫君和她的孩子。
全都是她的至亲至爱之人。
此时此刻,他们皆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蹭”的一下,那四条竹筏骤然着了火,唯独她的竹筏安然无恙,而她的手中的娃娃则变成了一尊细长洁白的观音瓶,内里装满了澄澈的清水。
与此同时,死寂的空间中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声:“只能救一人,汝选择谁活?”
无情又冷硬的声音像是从她的头顶传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的湖面上传来。
大火还在不断蔓延,很快就烧到了他们四人的身上。
紧接着,空气中又接连不断地响起了亲人们的呼救声——
“婉儿,婉儿,娘好疼啊,火烧的娘好疼!”
“哥也好疼啊!小妹,你快救救哥,快救救哥哥呀!”
“婉儿,难道你不爱我了么?你舍得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烧死么?”
其中还夹杂着婴孩的痛苦啼哭声。
是她的岁岁在哭,每一声都如同尖刀似的往她的心里扎!
只能救一人,只能救一人!
她今天,就是来救娘亲的。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抬起了手臂,用力将那只观音瓶砸向了自己的竹筏,大喝一声:“我救我自己!”
只有自己活着,才能救娘亲!
观音瓶破裂,幻术被打破。
邱意婉依旧站立在房间中,手中依旧握着那只巫蛊娃娃,却被大火包围了,无论是四周的墙壁还是长条桌上的神龛,还是那些红绳与铃铛都在灼灼燃烧,火舌汹涌空气热烫,如同站在了火炉里。
红绳被烧断了,一条条地掉落在了地上,铃铛破裂,红色蛊虫陆续觉醒,顷刻间生出了翅膀,飞扑着朝着邱意婉袭来。
邱意婉大惊失色,伸手就将铺盖在长条桌上的红布抽了下来,用力扬起,将最当先的那一波蛊虫尽数卷裹在了其中。第二波蛊虫尚未来袭,邱意婉迅速扔掉了红布,足下运功拔腿就跑,冲出火场的同时也没忘记捡起放在门口的斧头和海纳袋。
什么东西都能丢,唯独海纳袋不能丢,那里面可装着她的全副身家——当初离开狼王宫的时候,她真是恨不得把整座王宫都给搬空,一点儿便宜都不能让禾卿占。
之后邱意婉也没再管那具僵尸,只顾着抱着娃娃闷头冲。屋内之火仿佛有生命,感知到猎物逃脱后,瞬间化身为了火龙,对邱意婉穷追不舍。邱意婉根本不敢停下脚步,一刻不停地冲出了这间小院。
孰料她才刚刚跃出坍塌的院墙,对面的院墙竟也被撞开了,滚滚洪水破墙而出,水中还翻腾着几道人影。
邱意婉腹背受敌,瞬时闪躲到了一旁,火龙与水龙激烈相撞,两败俱伤。
待火势熄灭,水流散去,邱意婉才从旁侧的树梢上跳下来。
邱景臣和清竹狼狈不已地趴在潮湿的地面上,不断咳嗽吐水,像是刚被人从河里捞出来一般。
距离他们的不远的位置,还躺着一具尸体,尸身上缠裹着层层纱布,泛了黄的白色纱布上面还贴满了红字黄底的咒符。
令邱意婉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咒符明明全是用纸制成的,却没有被水浇湿浸透,也没有被火点燃,始终干燥如新。
邱意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拿出了怀中的巫蛊娃娃,试图去揭掉贴在其眉心的咒符,却无济于事,这张看似脆弱单薄的纸符竟出乎预料的牢靠,无论邱意婉如何撕扯,都不能撼动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