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轻扯着她的袖子,暗示她快行礼。扶寻冬本正要福身,正正巧朝着析问寒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此一眼便愣住了。
片刻的愣神,竟是因为觉得这人生得真好看。
没有比这人更好看的了。
析问寒向她看过来,话却是对众人说的:“都起。吾听闻诸位此段时日练得甚苦,颇是期待。若有人身上带伤,记不可勉强,保身体为重。不用若因自己搅乱了全舞获罪,吾会为汝求情。”
他很少讲这样文绉绉的官话,碍于现在用的是析问寒的身份,又是第一次见这批人,不得已用上了点惯性。装不过几句,又变得活跃起来。析问寒见众人只是起了身,却无人松懈,又笑笑:“不知者还以为公孙舞卿这是为大玉培养了一批士官呢。”
他看向主舞:“你便是主舞。”
“是。”
“蛮好。”说罢,他便走了。
留得众人在身后窥视。
起初的愣神已经散去,大玉的储君对自己下了评论只让她觉得心里那块本因为最近长时间单一的练舞而压下去的石头又起来了。
她需要拿出更好的表现。
几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说得绕不开都是这大玉的储君果然如传闻中平易近人,挺俊如日月入怀,被公孙舞卿身旁的舞卿斥责了不可私议殿下,便无声了了。
公孙舞卿听着里面的乐小了,面对众人有了些认真。
该到检验的时刻。
众人心里明白,马上会是自己的舞台,也正色了起来。
扶寻冬站在队伍最前列,面色平静,隐有威仪。
殿内。
这一曲盘鼓舞终了,最引得众人视线的狄妙芙从鼓上由人搀着而下,对着坐在上位的为帝与连玉的方向行了一小礼。
“陛下,娘娘。”
为帝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年轻时听闻也是名动四方的俊俏郎。他笑笑:“芙丫头和我们生分了?汝幼时可是管吾和连娘喊伯伯伯母的。”
连玉接道:“那可只是与你生分了,喊我一贯是喊连娘娘的。”
朝东的使臣得了六节的眼色,装得有些醉了:“一晃数十年,臣十多年前到大玉时,几位皇子公主皆幼,如今一看皆至嫁娶之年。暮西公主容颜生得这般好,想是天下男子皆欲求娶。”
西域的使臣倒是真醉了:“我见着,这暮西公主与大玉储君甚是相配啊!”
说到这,众人一面看向狄妙芙,一面去看析问寒,后者刚好坐回了位置。
“这儿女之事啊,交由他们自己定论。”为帝乐呵道,说罢还看了一眼旁边连玉的脸色。
连玉自然接着:“说起来,今年是没见着安丫头,少了好多趣。吾瞧着芙丫头这舞姿,倒是与日俱好。”
“谢娘娘美意。”
狄妙芙脸上的傲意已然藏不住了,或许说,她没有想过要藏起这份骄傲,她本就是天之娇女。
六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把玉扇在手中轻轻摇着:“虎父无犬女。晚辈犹记当年狄叔叔的英姿。”众人这又将目光放在了六节身上。
西域那使臣是真醉了,醉得很了:“多年未见大玉与朝东的皇子起舞,不知今日可否一见?还是说,这么多年为见这两位皇子起舞,是他们已经不习舞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几乎是直接在质疑朝东和大玉是否忘了他们立国的根本?是否已经抛弃了当年的盟约?
析问寒满不在乎没心没肺似的站起来:“蹉绿叔,你是一天懒都见不得我和六节偷懒。好咯,一会宴后,我私与你看。”
蹉绿这人,见好不知收得:“光于我一人看?这如何服众。六节你呢?”
殿上下位席坐着的众人心中皆有苦不能言,除了你蹉绿敢这么当朝就要两位皇子演舞助兴,谁还会没事去碰这个霉头。谁会没事冒着惹上这两位将来掌权者的风险。看来西域这些年强者为尊的风气不仅一丝未变,都延到管到别家事上来了。坐下老臣心中微明,此番如不给出一个交代,怕是大玉与朝东将来都难服众。
空气凝重。
“诶呀。”南雁轻呼了一声,刚刚她渴六节顺手把茶壶也给了她,现在好了,听着一群人在这说些绕来绕去的唠叨话一时失神就把茶水打了。茶水其实没泼到六节身上,但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只能看得出六皇子这一身华服被淹了一大块。
为帝眼快,唤来侍者:“快带他下去换换。湿在身上多难受。”
六节起身,行礼:“小侄先告退一步。”
为帝和连娘冲他摆摆手:“快去吧。”
六节转身要走,走出去一步又想什么,回头看见南雁处在原地进退两难,他在低一些的位置朝她微微招手。
南雁立刻奔上来。
背后众人的眼神就多了些意味。
连玉开口道:“小事一桩,都别站着了。去,请下一组的舞姬进来吧。”
掌事地回道:“回娘娘,下一组便是今日的最后一组。”
压轴的舞姬们预备登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之中将会诞生下一代舞卿,也有人在漫漫岁月长河里渐渐离开这个行当不再习舞。说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此中种种若是没有个人勉思奋力,难以成事。
南雁跟在六节后面,和往殿前走的扶寻冬擦肩而过。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扶寻冬,就要张口喊出名字了,六节忽然转头对她说:“走快一点。”
南雁只好小跑着跟上。
那一瞬,扶寻冬其实也看见南雁了,看到她有手有脚还能跑的,她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六皇子比自己想象中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