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手机,没完全睁开的双眼被满屏未接来电刺得瞬间清明,苏冷呼吸一窒,来不及想太多就拨了回去。
等待过程中,睡太久的后遗症开始叫嚣,头晕脑胀的,嗓子还没适应北方的天气,燥得直发干发痒。
“欸,蕉蕉啊……”季宏风的嗓音一如既往温文柔和,苏冷听了鼻腔发酸,抠着被子目光落在床头柜那杯水上,不知如何开口。
“你是想问季见予是吧,没事!你有危险他救你是应该的,你不用太担心。”
苏冷想过季见予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淀城,也许季宏风和文玉会闻声赶来,可她没想到他们夫妻会到得这么快,赵奇赶去医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了。
但没什么好奇怪的,谁家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命悬一线,谁能坐得住。就像季宏风因为他们闹离婚这事把季见予喷得狗血淋头,就差断绝父子关系了,可这个时候,他一个多年没干临床的骨科医生还是亲自上阵商讨治疗方案。
“蕉蕉,你没事吧,昨晚你经纪人来了,说是你没事,爸就放心了。其实我给你微信发了消息,你可能没看到,刚才你打电话我正洗澡呢,没接到,再打回来你也不接了,我想你肯定也是一晚上没睡好,吓坏了吧。”
她的确从昨晚开始就没看微信,挂掉电话后她翻到季宏风的头像,那句“蕉蕉,你没受伤吧”上面,还是一个月多前季宏风晒出的电影票,夸她演得好。苏冷难受极了,喉咙如同被塞进一个大手,酸酸胀胀,此刻得到的安抚,一口一个“爸爸”,让她强忍了一天一夜的辛酸、委屈水漫金山。
如果苏南添还在,也会像这样吧,只字不提季见予,只是关心担忧她的情况。
出发去芬兰前最后一次剧剧本围读结束后,苏冷和赵奇商量着去趟医院,赵奇知道拦不住她,只有一个要求,她全程陪同。
两人上车时,不约而同看到那个替她们开门的保镖,赵奇附耳告诉她:“天好派的,我们公司原本也要出人,可那边看不起我们似的,说他们来管这件事。可不嘛,你马上就要开机了,要是这时出什么岔子,他们得急死。”
苏冷默默扭头看了眼停在对面街角的大众,一瞬间,觉得满街灯光如水,视野糊了,赵奇扭头接了个电话,她对保镖笑了笑:“如果有另外的力量保护你,你能察觉到吗?还是说,你只能察觉到于我而言的危险气息?”
说完,没理会保镖肃杀却闪过一丝怔忡的目光,弯腰上车了。
医院对于苏冷来说,并不陌生,赵奇在病区外等,她一个人轻易推开了房门。干干净净,空荡荡,床上有具安安静静躺平的身体,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好像才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苏冷站在远处观望很久,脑海里想的,却是遥远的从前她逃晚自习到医院看他,那个时候的季见予脸色不如现在苍白,一双看透一切的眼是睁着的,皱着眉在解题,手背扎满针管,一身病号服,让人突然明白,他不过也是肉体凡胎,是会生病的。
他身型本来就薄,现在躺在一床被子下,更像张纸了。
突然,季见予蹙眉咳了两声,让屋里另一个影子一抖,下意识想逃。季见予鼻尖立马冒出很多汗珠,生来就红润的唇毫无光泽,苏冷看得一清二楚,脚怎么都挪不动。
“谁在哪?麻烦给我倒杯水,多谢。”
季见予这一觉睡得久,鲜少做梦的他却被一幕接一幕虚幻似的画面缠住,此刻突然惊醒,身体还是酸软沉重的困乏,痛感渗入骨缝,生不如死备受煎熬。
他隐约感受到有阵轻盈气息在身边,下意识警惕,可不过一瞬,一颗颓萎的心又陷入了棉花里,感应到对方是可以信任的人。
苏冷给他倒好水,看他又没了声息,也许刚才不过是梦话,目光在他那张轮廓越发清瘦俊朗的脸上转了圈,正要转头,手腕被轻轻一扣,她险些跳起来,水全洒了。
心神一定,她惊恐看向床头,季见予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枯白的面孔如沐春风醒活过来,眉梢一缕笑,温柔又绵长,就这样一动不动注视她。
“你早醒了!”苏冷被电似地躲开了,恼羞成怒又被他戏耍。
她用力抽出手,他现在的确不是她的对手,额间皱出几道纹,手软绵绵跌落了回去,闭了闭眼才艰难开口:“我知道是你。”
就算在梦中。
刚才,他的确是又要昏昏沉沉失去意识了,可她一走过来,那阵清甜熟悉的香气几乎是一下钻进了心里,一开始,他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甘愿沉睡,因为这是魂牵梦绕的味道,只有梦里才会有。
她离开好久。
季见予视线还黏在她身上,一点都不愿错过,虽然难以动弹,整个人像生病的小孩脆弱又可怜,但眼神是炙热的,专属于男人的占有欲。
苏冷承受不住,皱眉说:“你衣服被子都湿了。”
“冷冷,你来了。”
刚才,他睁眼真的看到她的剎那,就想说这句话。无数个深夜或清晨他醒来,都想说这句话,可面对的只有所谓家的冷清空气。再次看到她生动的小表情,听到埋怨的语气,他才真的确定这不是梦,嗓子如逢甘霖,唤她,一定是要用最清润柔和的声音。
苏冷一愣,以为他糊涂了,她说东他答西,牛头不对马嘴,也不懂这个时候他还装什么深情。她抽了几张纸,沉默铺在被子上汲取水分,也不看他,冷冷淡淡地说:“你是因为我受伤的,今天换做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也会出于感激之心前来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