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问的同时,心中也给了自己一个疑问。这桃花露就是何若瑶酿出来的,平时一个人不会也没少喝吧?说不定这姑娘的酒量比他都好呢!
他尽量的将语气放的平缓,让这个问题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转念又想到,不管是这酒量怎样,这么个喝法肯定伤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喝的那么急。
可没想到,醉意袭来的何若瑶见他将酒压在手下,以为是张子羽觉得那酒杯太小,喝起来不尽兴,想要直接抱着酒坛子喝。她便转身走到树旁,又端起了一坛酒走回到石桌旁边,在同时将封口揭开。
张子羽愣住了,刚刚因为没有充足光线的缘故,他也没向周围多看几眼,现在向着那个地方一瞧,还有几个酒坛的影子没在黑暗之中。
此时何若瑶早已经将酒倒满酒杯,随即说道:“张公子海量啊,我倒是不能像你那样抱着酒坛子喝,只是偶尔没有睡意,对着这月光独酌几杯罢了。”
说罢,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又拿起那坛酒,准备再续上一杯。
张子羽心说这都哪跟哪啊?可这阻拦又没多少用,任由她这样喝下去也不行,直面说出来又怕对方误解什么,节外生枝。
可何若瑶并没有再次急着去喝那杯酒,毕竟一口气喝了三杯酒了,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酒喝的太急会伤及身体。
她想起刚才张子羽所问的问题,回答道:“桃夭大人只不过是教了我基础,给了我几篇乐谱,让我自己钻研,并施法将这入林的条件变成了用我手中的白玉笛奏曲。只要站在那树林之外吹奏这只白玉笛,进入桃林的路便会闻声而启。”
张子羽疑惑了一下,刚才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吹奏这玉笛才望见了桃林吗?那只是何若瑶同时在吹奏白玉笛的原因?想来也只能是如此了,他这青玉笛没有理由可以打开这通往桃林的路。
可这样那便更乱更不合逻辑了呀,既然外人看不见桃林,那边也是不想让人进来,可为何笛声能够在外面听见?
他算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可当时在林外吹奏的人是他,而何若瑶虽也在吹奏,但却是在林中。
开启桃林的也肯定是他,不然何若瑶只要在林中吹奏,那便有人能进来,他也不可能是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个外人了。
再想起之前能够在巨石上看到这片桃林,他将那些疑惑都收进脑海,心想这些事情有机会再去求证。
“大概桃夭大人是想让姑娘多出去走走吧,你一直待在这里,孤身一人难免会情绪落寞吧。”张子羽抛去了那些胡思乱想,接着何若瑶的话说道。
此时他也只得将手中的酒坛拿起,倒满一杯酒后便顺手放到了一旁。回想了从进入到这片桃林到现在所生的一切,心中固然不由得惊叹此地的美景,却并没有畏惧会生什么危险的事。
随即,他又补充道:“若是姑娘想要出去到城中逛逛,在下愿陪同姑娘,虽不及那长安,但也算得上繁华。”
何若瑶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对面的这位少年,说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实在是没有走出这桃林的想法,我只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就好了。”
说着,她端起酒杯对着张子羽示意,后者也端起酒杯,两人这次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大概是何若瑶也回悟过来,对方按住酒坛可能只是想让她不要喝的那么急。
“说回来,公子家住在此城之中,又是为何会来此地呢?”何若瑶醉意微醺,那美丽的面庞显出一丝妩媚。
张子羽红着脸,顿时有些心神不宁,他叹息道:“家中几代人经营茶楼,到现在也姑且算是城中数一数二的茶楼了,近来家中有些琐事,让我心烦意乱,想来在这山中闲逛,之后便也都与姑娘说过了。”
“在下未曾有几个挚友,所以便总是孤身一人呆在家中,到茶楼中帮闲,亦或者闷在家中试着去吹奏笛子,这只是在下少有的爱好,更没有人教授或是交流,所以也不过是略懂一二。”
暖色的灯光下,花瓣飘落的度慢了下来,随着夜色的沉寂,那花雨也好像缓了许多,逐渐的只有少许花瓣飘落。
他抬头凝望着,那些花瓣划过月光笼罩的天幕,静悄悄的飘落,人生稍纵即逝,就像这花瓣落入泥土,化作尘埃,哪管他盛开之时有多艳丽,最后不过是飘散在空中展露余温。
何若瑶见他的话语止于此处,也没有更多问他那所谓的琐事,见他又去看那桃花,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便说道:“花瓣就算凋零,也有重开的那天,埋入泥土,又会重归枝头,大概一切都是可以重来一次的。可人生只会有一次,就算真的有下一世,那也只不过是另一个人了,与这一世斩的干干净净,再找不出任何联系。”
张子羽的瞳孔颤动了一下,心中有什么东西忽然明了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摇头叹息。
“若是这一世做错了选择,会后悔一辈子,那这一辈子就算留有遗憾,下一世也无法弥补,这一世的张子羽是张子羽,下一世就不再是了。”他在心中呢喃道。
这时,他眉宇间的那丝愁闷便消退了,好像拨开了乌云重见了天日,有一道光沿着那云彩变成了金色的边框,照进了他的心间。
醉意渐渐袭来,占据了他的意识,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已经决定了往后的日子该去怎么活着。
林中卷起一道幽幽的风,轻抚着两人的面庞,何若瑶的脸上泛起微红,像一朵美丽的桃花一样。她那及腰的长随着这阵风轻轻地摇曳,长灯微微摆动,柔和的光线来回穿梭在她的身上,美丽的身影更加的夺目耀人。
张子羽的心意依然没有收回,伴着酒意早已想到了很远的地方,许久他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又与何若瑶对饮了一杯。
“若是能像姑娘一样,下定决心在这林中度过一生一世,那该有多好,了却了尘世中的那些牵挂,倒可以没有这些琐事。”
“可这世间可从没有任何的地方,是能让人没有忧愁的,我在这深林之中的忧愁,却不是你所明白的,即使是天宫中的神明,也会有三千烦恼丝,也更难以一剪解千愁。”
何若瑶顿了顿,又说道:“我记得桃夭大人常对我说,他曾以为摆脱了尘世,就不再有那些烦心琐事,可扯断了牵挂,了清夙愿,却总有挥之不去的。”
渐渐地,两人开始的双眼都开始迷离起来,不再继续诉说,只是偶尔稍稍饮酒,即便长灯渐渐地熄灭了,也未曾在意。
再之后又是回归了刚才,两个醉意微醺之人略有重复的说着那些话。
他望着桃花,她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