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催收人心理素质足够强大,也知道“不会睡觉的将军不是好将军”的道理,可是真正轮到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打仗时,还是会感到难以控制的紧张和焦虑。
张二虎一手把着腰刀,腰杆挺直站在大帐门口。
榆林兵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号炮,孙世瑞被号炮声惊醒,一个哆嗦站了起来。
“开始打了?”
“公子,天还没大亮,外头刚在升旗呢。”
孙世瑞哦了一声,又坐了下来,却没有咒骂榆林兵刚才打断自己美梦。
榆林兵平日严格按照《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内容训练,战术动作都是一板一眼。
刚才吵醒孙大弟的这个号炮,就是按照戚家军“天色微明,放炮,升旗、吹打”来执行的。
张二虎端着盛满清水的脸盆站在面前。
“公子,榆林兵百户总旗,标兵营百户总旗,昨夜巡营的兵士,出营哨探的夜不收,在外面等候····”
孙世瑞一个激灵站起:
“怎么不早说?等多久了!”
张二虎结结巴巴道:“刚来。”
“让他们进来。”
张二虎转身小声嘟噜道:
“军规都是自己制定的,打仗起来一惊一乍,比督师差远了····”
孙世瑞听见嘀咕,不去计较,洗了把脸,用袖子擦干。
指望自己这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初次打仗就能稳坐三军,“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显然是扯淡。
孙世瑞根本不是那种气质啊。
不过这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他倒是愿意尝试尝试。
思绪之间,张二虎带着几十个人走进大帐。
高杰兵马、榆林兵和标兵营将官分成两排,一左一右,见到孙世瑞,纷纷行礼。
孙世瑞想起张二虎刚才说的话,朝众将士微微点头,努力想要表现出一军统帅威严端庄之态,然而刚一开口,催收人狡黠浮浪的气质便又彰显无遗。
“你们几个夜不收说说,那贺人龙到底死了没?他奶奶的,昨夜几次偷袭大营,毛没杀到,吵得本官辗转反侧,他奶奶的比翠花如花还能折腾!”
右边站着的标兵营几个总旗笑出声来,提起翠花如玉等一众歪妓,大家都熟得很。旁边站着的榆林兵将官却是神色凝重,简直就是一具具木偶人,只有孙千户说话的时候才会翻动眼睛看上官一眼。
见榆林兵这幅模样,标兵营也不再敢笑。
孙世瑞狡黠的目光凝聚起来,落在标兵营和榆林兵中间的冯三身上。
前面的将官也纷纷回头看去。
冯三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几个夜不收。
“回孙千户,昨夜大军撤回后,我便遵照孙千户将令,带人出营哨探,现怀远门瓮城紧闭,后半夜我派人铁钩攀爬上去,四更回来,折损了一人,他们说瓮城里层层叠叠堆满了尸体,尸臭熏天,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孙世瑞打断冯三,不耐烦道:“周国卿,贺人龙死了没有?”
“尚不清楚,活人都见不到几个,根本抓不到舌头。”
孙世瑞无奈点点头:“那几个夜不收都隔离了么?”
冯三连忙道:“隔离了,按照吴医官的法子,去之前服了药,蒙着布,回来都单独住在百姓家中。”
孙世瑞长叹一声:“疫情猛于虎,原先听人说大同遭了疙瘩病,十室九空,看来这话不假。”
冯三小心翼翼道:“想来也是他们走投无路,所以才狗急跳墙,昨晚竟敢来偷袭大营。”
孙世瑞环顾四周,望向各营主官。
“贼人的尸,都掩埋了吧?”
将官们纷纷回道:“埋了。”
昨夜大军刚刚撤回,怀远门瓮城便派人夜袭,先后持续了三次,每次都只有几十人,提着火铳三眼铳到处乱打,还没靠近孙世瑞中军大帐,就被巡夜的兵士打死。
高杰麾下一个哨总破口大骂道:
“周国卿这狗贼,派出来夜袭的都是些染了疙瘩病的病秧子,想让咱们也中招!干脆一把火烧光瓮城,把他们都烧成灰!”
孙世瑞好奇的望着这位哨总,这哨总三十岁左右,肤色黝黑,似乌云,虬眉长髯,目光棱棱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凶狠的气。
孙世瑞对高杰麾下的将官并不熟悉,见此人样貌不凡。
“你是什么人?”
“回千户,末将乃高副将麾下左营哨总李成栋,别人都叫我虎子!”
孙世瑞微微点头。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成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