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次派来八千京营兵马,朝廷现在只此一副家当,若是家当没了,皇帝还如何讨伐流贼?如何坐稳天下!”
“苏监军是圣上在潼关的耳目,京营、贺家军还有其他几路兵马,是圣上在潼关的手臂。”
贺人龙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却听孙世瑞继续道:
“从来都只有手臂弄瞎眼睛,没听说过眼睛能废掉手臂。”
“所以,只要能赶在三位总兵攻打潼关前,杀掉苏监军,摆平潼关豪绅,咱们就不算谋反,顶多就算个兵变。”
贺人龙绷紧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
在以文制武的明代,对贺人龙这样的武将来说,杀监军简直是骇人听闻,搁在从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即便杀了监军,上头还有督师、巡抚、御史,标兵,除非把这些人全部都杀掉。
可是现在潼关情况是这样的,卫所官几乎都站在孙百户这边,孙督师——如果督师还活着话——必定和他儿子是一条心,巡抚老爷远在西安府城,标兵营也有自己人,其他几路总兵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也就是说,这事儿真有可能成。
只要算是兵变,那罪名便大可大小,有了很多活动的空间,可以把所有事儿推到死人头上,大不了最后拿几个军户出来顶罪,给朝廷一个胶带,贺人龙很清楚,这事儿在大明朝又不是没有过。
“贤侄,我这就给你安排好人手,要做就做的干净一点,该杀的都杀,一个不留。”
孙世瑞点头:“斩草不除根,野火吹又生,放心,不会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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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未到,天色大亮,潼关城内各街道已然开始实行宵禁,各家店铺紧闭,城内主要街道上,只有身着鸳鸯战袄的兵士结队巡行。
临近怀远门一条街巷外,密密麻麻站满了孙百户麾下的京营兵,他们各人手持长枪长刀,有些人还背着弓弩火铳,约莫二三十人将巷道堵死。
一队巡逻至此明军远远望了一眼巷口,立即走开。
“咋了,贺总兵不是说了不许抢东西?逮住就杀头,这是····”
“你个瓜皮晓得个啥,这是苏监军府邸,上头说了,不准放出来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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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道深处。
一座三进大宅里,监军苏京望着窗外渐深的暮色,起身来到案头,匆匆研磨,挥笔疾书。
“查得三边总督孙传庭勾结边将谋逆。
“传庭以潼关之地有王气,取以治第,制拟王者。其子世瑞挥霍军饷,结交都指挥张猷、按察使黄炯、潼关豪右黄仁世等,煽动潼关士卒,聚集中原亡命,秘遣家丁出关,意图投靠流贼,诱致建奴,共相响应····乞天兵讨伐,迟则关中不复为陛下所有···”
苏京一气呵成,将揭孙传庭谋逆的奏疏誊写三份,交给他的三名心腹家丁,让三人立即突围,逃出潼关,上奏朝廷,告诉皇帝孙传庭罪行。
家丁接过奏疏,与苏御史含泪告别。
送走三名家丁,苏御史望着周围剩下的亲随,只剩下四十人,他没再说什么,挥手让人给他披戴上铠甲。
四十多名亲随除了两个幕僚赞画,其他都是跟随苏京多年的家丁仆人,还有几个京营兵,这便是苏京所有的兵力。
“披甲,随本官,讨贼!”
四十多人没有任何犹豫,很快集结完毕,各人手持长刀盾牌,整齐站在了院落里。
苏御史全身披甲,手执皇帝赐给他的尚方宝剑,咚咚登上阁楼,望着眼前这支略显寒酸的队伍,心中感到有些失望。
这样一支队伍,哪里会是老贼的对手!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选择了。
苏京振臂高呼:
“传庭之心,路人皆知!本官身为监军,不可坐视潼关沦陷!诸位皆为我亲随!今日当为国杀贼,青史留名!”
院中响起一阵呐喊声:“为国杀贼!青史留名!”
一名幕僚上前低声道:“苏御史,当初鲁昭公贸然讨伐权臣季孙氏,失败后丢了国君之位,为天下耻笑。如今孙、贺两贼控扼潼关,只手遮天。而您,远远无法与之相比,如此草率,必生大祸,不如从长计议,等待固原、榆林总兵来救援····”
苏京将写好的讨贼檄文扔在那幕僚脸上,义正言辞道:
“我受崇祯皇帝殊遇,奈何未能报效皇恩,我意已决,死有何惧?”
“何况今日非必死之局,只要6武昭尚在,便有八千京营兵可供调遣!我等以天子号令,振臂一呼,潼关军民应者云集,到时逮拿孙传庭贺人龙为国除此二贼,易如反掌!”
“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