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要收潼关老爷们的利息?还要利滚利!孙老弟,你不会是疯了吧!”
华灯初上,魁星楼。
孙世瑞和高杰面对面坐着,旁边坐着贺人龙的赞画,唐恩城。
唐恩城听高杰今天说有个大买卖,便一路跟着过来了。
这个赞画身材修长,一身道袍,加之容貌清癯,活脱脱像是从山水画里走出来的隐士高人。
孙世瑞虽极不情愿让此人参与这次催账业务,不过人家既然来了,也不好当面赶走。
高杰在旁介绍道:“孙公子,唐赞画是个秀才,追随贺总兵多年,擅长炼丹……”
“炼丹?”
孙世瑞听得一头雾水。
唐恩城朝孙世瑞拱拱手,算是认识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家丁张二虎站在几人身后,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瞟屋子里的姑娘们。
高杰推开坐在自己身上的翠花,使劲拍了下桌子,惊得姑娘们纷纷退后。
“咋了,老唐,这事儿不是挺好嘛!那啥,劫富济贫,为啥不行!”
“啊呀呀,高大爷,这是咋了嘛!咋说着说着就要砸桌子啊!”
高杰不耐烦道:“去去去,都给老子滚出去!老子和孙百户汤师爷商议军务,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孙世瑞没想到唐师爷是这样一个反应,连忙放下酒杯,推开坐在身边的如花,诧异道:
“咋?唐师爷有何指点?”
唐恩城拉住翠花小手,指向魁星楼下繁华的潼关城。
“孙老弟,潼关这些大户,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孙世瑞见他面露为难之色,立即挥了挥手,姑娘们嘟嘟囔囔退了出去,如花临走时拧了下孙世瑞的大耳朵,烟视媚行的去了。
唐师爷望向张二虎,捋了捋长胡须,孙世瑞连忙道:“这是我心腹。”
等其他人都出去,孙世瑞连忙给唐师爷斟满酒,问道:“怎么不敢动手?”
唐恩城抚须微笑,指了指旁边还在喝酒的高杰:
“他先前跟着李自成,就是干这个的。”
“干!干!干!”
高杰没听清两人说话,酒意阑珊涨红了脸,举起拳头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最后又无力落下。
说罢,便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孙世瑞又给唐师爷斟满酒:“唐先生是说,李闯以前也给士绅放高利贷?”
唐恩城摇摇头:“那倒没有,李自成没你这么多弯弯绕绕。人家直接拿刀子收钱。”
“那你刚才说?”
唐恩城笑道:“你和李闯,都是想把士绅逼死,所以老夫说,你和李自成没啥两样。”
孙世瑞尴尬一笑:“我们当然不一样,李自成那是明抢,我这还要给苦主一张地契。”
唐恩城也不争辩,摇摇手道:“对对对,都一样,一样!”
“孙老弟,这事儿不好办!不好办!”
“想收潼关豪绅的钱,可比登天还难。”
孙传庭下狱之后,贺人龙也曾借口剿贼筹饷,向潼关一十八家大户摊派。结果银子没要到多少,还被人家反咬一口,潼关的大户们找了个赋闲的御史,检举揭贺人龙杀良冒功,连带着襄城之战不战而逃,一连上了十几道奏疏,这才让崇祯皇帝动了杀心。
孙世瑞听老唐说完,不以为然道:“贺总兵有兵,我也有兵,我这还有还有鱼鳞图册。一手提刀,一手拿着图册收地租,怕他什么!”
唐恩城沉默不语,雅间里传来高杰如雷的鼾声。
两人相视一笑,唐师爷接着道:“孙百户,老夫今儿个把话搁在这儿,你要是敢收,他们就敢连夜烧了架阁库,把你那什么鱼鳞图册黄册,保不齐把伱也一把火烧得干净。再鼓弄一群佃户到你爹行署门口闹事,到时看你爹能招架得住?”
孙世瑞哑口无言。
“自从万历四十七年随榆林兵援辽回来,老夫在潼关卫待了整整二十年了,潼关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老夫都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