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人龙手下有个副将,名叫高杰,是个将才,爹你可认识?”
孙传庭不耐烦道:“打过交道。”
孙世瑞接着道:“这个高杰,拐了李自成第二任老婆,邢氏。俩人无路可逃,便投靠了贺人龙。”
孙传庭冷冷一笑:“可见做叛贼,也是要遭报应的。”
孙世瑞总能说出些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对此他的解释是“祖宗托梦”。
“你想说什么?”
“爹,贺人龙必须死吗?”
“杀良冒功,开封噪归,致使张献忠逃脱;遇敌弃帅先溃,致使新蔡、襄城连丧二督(傅宗龙、汪乔年),目无法纪。如此这般,你说,留不留他!”
孙世瑞又问:“贺人龙一定要死吗?”
穿越者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前世买瓜的华强,一股强大的气场震慑住孙传庭。
“你是何意?”
“爹,孩儿只问你,贺人龙一定要死吗?”
“伱····”
孙传庭的表情从诧异到愤怒,最后变成无奈。
“贺疯子是员猛将,在陕西镇排的上号。三年前,为父纵横中原,打得李自成只剩一十八骑,多亏由他襄助····”
孙世瑞打断孙传庭:
“爹,皇帝想控制陕西,又不肯自己动手,要你去背这锅。其他总兵副将像贺人龙的不在少数,皇帝为何不把他们都杀了?”
“住口!”
孙世瑞不依不饶:“岂有临阵斩将的道理!皇帝稍有猜忌,便杀贺人龙,到时秦军人心惶惶,士卒离心,爹,你该如何收拾?”
孙传庭怒道:“有国法在,有军纪在,为父自有主张!”
“国法军纪?这两年谁还把它当回事儿,国法军纪管得了左良玉,管得了祖大寿吗!”
“住口!”孙传庭拍案而起。
“我将以鸿门宴邀约,秘而杀之,便如当年袁崇焕杀毛文龙!再宣读贺人龙罪状,收服贺家军!”
“可笑!”
孙传庭诧异道:“你,何故哂笑?”
孙世瑞目光炯炯:“爹,你是三边总督,还是东厂档头?!”
孙传庭不屑道:“当然是总督!”
“既是朝廷钦点的总督,杀一镇总兵,还要用如此下作手段,不知道还以为爹是东厂派来的!”
“我大明朝对武将,何至卑劣如此!以大明律光明正大杀他贺人龙,以圣旨杀他贺人龙,有何不可?难道,是怕他要造反吗?”
孙世瑞步步紧逼:“或者说,是皇帝担心他们造反?皇帝天下之主,奄有四海,难道还怕震慑不住一个罪臣?!”
孙传庭握紧拳头,欲言又止,拳头举起来,又软软落下:
“哎!你能看到这一层,为父甚是欣慰。”
“先前我为贺人龙向皇帝求情,就是为了麻痹他,如今再以鸿门宴杀之,不知以后秦人如何看我?各路总兵如何看我!”
孙世瑞低声道:“所以,父亲又要给皇帝背锅吗?就像当年卢象升一样?”
孙传庭默然。
“杀贺人龙,秦军离心离德,出关若不取胜,父亲,您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孙传庭无力怒道:“莫要危言耸听!”
孙世瑞接着道:“出关迎击李自成。若侥幸平了贼寇,以皇帝对我们孙家的猜忌。”
“所以,我那日便说,爹你会成为下一个袁崇焕。”
孙传庭何尝不知这些道理,说到底,圣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自己啊。
孙家一族,人丁兴旺,子弟众多:孙佳胤、孙奇胤、孙伟胤、孙复胤、孙显胤、孙过庭、孙耀庭、孙强庭、孙自庭·····族中有功名的子弟,便有三十一名!加之同窗联姻、门生故吏,孙家在官场上能串联起来的政治势力,绝不容小觑!
这才是圣上对自己耿耿于怀加以提防的根本原因。
孙传庭见被儿子看穿,有些不悦,他掀开马车车帘,怒道:“逆子!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爹,孩儿说的不对吗?父亲,您真的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吗?”
虽然嘴上不承认,孙传庭内心已然出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