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朱由检唤来司礼监秉笔王承恩。
崇祯皇帝啜了口清茶,悠悠然道:
“国乱思良臣,若杨阁部在,哪用得上他!军国大事,到底是杨阁部做得好啊。”
王承恩眯缝眼睛,笑得像尊弥勒佛:“也是皇爷圣明天纵,有着释迦摩尼般的慈悲心,老天爷才派下来这么多文曲星下来帮咱大明。前有杨阁部,现有洪督师。洪督师神仙一样的人物,可惜在锦州·····”
崇祯十四年松锦大战结束,由于消息阻隔,此时大明上下还不知督师洪承畴已投降大清,只以为洪督师壮烈殉国。
崇祯神情严肃:“督师的家眷,要好生抚恤,不可使我大明忠臣寒心啊。”
“回皇爷,年前已令所在州县官员,给洪督师家眷了三十两的体恤银,洪家当感念圣恩。”
“三十两是不是少了些?”
王承恩没敢接话。
朱由检对虚幻缥缈的释迦摩尼不感兴趣,慈悲心更是无从谈起。
他自诩为大明中兴之主,登基以来躬行节俭,不近女色,励精图治,虽然大明在这位劳模治理下距离覆灭仅仅一步之遥,然而朱由检还是将自己与孝宗皇帝相比。
万历朝辅朱国桢曾言: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如果朱国桢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再加上个崇祯皇帝。
朱由检放下茶杯,回想起孙传庭与杨嗣昌不和的过往。
记得袁蛮子和孙传庭同科,都是己未科的进士。
也就是从那年开始,辽事终于大坏,乃至不可收拾。
袁崇焕生于东南,孙传庭长于西北,风牛马不相及,不想殊途同归,都做了督师,都绝难驾驭。
“朕待孙督师不薄!为何当初还要骗朕!如此桀骜不驯!”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皇爷息怒,我大明朝人才济济。这一流人物恃才自傲也是常见,好多个总督巡抚,脾气大得很,皇爷宽宏大度,才有臣下耿直。”
朱由检马屁全收,微微一笑:
“倒也是,己未科人才荟萃。皇祖擢拔人才,朕记得一甲庄际昌、孔贞运、陈子壮。二甲梁廷栋、丁启睿。三甲吴阿衡、甘学阔、杨文岳、刘宇亮、邵捷春,还有这孙传庭。”
王承恩道:“要不臣说是老天爷派下来这么多文曲星下来帮咱大明。”
朱由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近日京师百官,都有什么情状?”
王承恩拿出个小本,瞟了眼:“回皇爷,一切仍旧,无甚稀奇。襄城伯外甥补了京营总旗,听说要去陕西,最近病了。孙督师之子,为父请命,执意要去陕西服侍父亲,已经在镇抚司跪了两天了,百姓都称他是孝子;再就是京营要开拔,京城煤价、米价、青楼都涨了三分银子;崇文门前日前日施粥,挤死了两个百姓;顺天府说有百姓得黑疙瘩病····”
朱由检挥手打断:“孙督师家眷,一直在京师?”
“圣明莫如圣天子,臣一直派人盯着呢。”
“孙传庭之子,叫个什么?”
王承恩连忙道:“回皇爷,叫个孙世瑞,十九了,还没有字。”
“可有功名?”
“没有,白身。”
“连秀才都不是。”王承恩瞟了皇帝一眼,继续道:“他爹入狱三年,家里没人约束,不第也在情理之中。”
朱由检微微叹息:“可惜了。朕听说孙督师年轻时,有澄清天下之志。身陷囹圄,长子三年不曾管教,便毁了。”
王承恩附和道:“皇爷为国家惜才,谁说不是呢?镇抚司沈炼汇报,前日孙世瑞去迎接孙督师,好大的排场,前呼后拥,歌姬道士,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孙督师气得脸都白了·····”
崇祯冷笑:“也是个纨绔子弟。”
王承恩借题挥:“皇爷莫嫌臣嘴碎,这个孙公子是个奇人,他的事儿可是有趣,说来可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