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缓缓坐到床沿上,并没说什么,日光下,她的眼眸呈黯淡的灰黄色,她的皮肤极度苍白,她的手腕上也有大片的淤青,她的行动特别迟缓,呼吸重的像风箱在撕扯,而且她刚刚冲了个澡,家里不算太热,按理不该流汗的,可她鬓间全是汗。
蓦的,顾灵一惊,因为她赫然发现,林珺的手里有把明晃晃的剪刀。
另一只手里拿了块糖,她把糖递给了半夏,然后极为缓慢的,她伸手抚了抚小女孩,示意她向自己靠近,一双青筋爆起的枯爪抓撕上了半夏的衣服!
顾灵给吓的一滞,险些就要叫出声来。
精神状况不稳定的大嫂为什么要拿剪刀?
要知道,她原来就悄悄用剪刀割腕过好几次呢。
当着孩子的面,她一病人,拿把剪刀,怕是不好吧。
顾灵很怕,怕的提心吊胆。
但半夏不怕呀,接过糖果,她说:“谢谢妈妈。”
林珺盘腿坐到了床沿上,凑近女儿,剪刀在手里,她调整了几遍,慢慢的,她弯腰凑近,剪刀也怼到了半夏的胸前,碰着孩子胸前的塑料花和亮片,叮铃作响。
顾灵已经准备好了,林珺要敢对孩子不利,她就立刻冲上去夺剪刀,并给东海市精神病院打电话,让医生过来把林珺抓到精神病院去关起来。
她提心吊胆,她两手已经蓄上了力。
但林珺凑近女儿后,看了片刻,抓起她的衣裳,极轻,极慢的,从孩子的衣服上剪下一枚亮片,再一枚,一枚又一枚,她把孩子衣服上那些珠串全剪了下来。
半夏剥开了糖在吃,她很信任妈妈,所以不管她在做什么。
顾灵毛骨悚然的看了半晌,一口提着的气,总算分作三截吐了出来。
林珺不但是个中医药研师,她还是名中医,是一名能开刀做手术,接骨,做推拉,且针灸技艺非常娴熟,能在国外的大学里当针灸教授的大中医。
虽然她自己也是个病人,但她天生的手法,做事非常轻盈,快又迅速,她把那些珠子和亮片全从女儿的胸膛上剪了下来,再抖一抖,这就是一件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小白t恤了。
半夏本想跳起来,但她摁着,不让孩子动,转身,从墙上取下鸡毛掸子,先把床上的珠串和亮片扫了下去,再示意半夏站起来,跳一跳。
到底是亲生的,半夏跟妈妈可有默契了,她站了起来,在床上跳了跳,看妈妈一脸赞许,于是再跳一跳。
随着女孩跳,身上又抖落了好多珠串,林珺把它也扫掉了。
然后示意女儿不要动,她凑近孩子,两眼仔细寻摸着,从她腿上拈下几枚亮片,也丢到了地上,又示意女孩转身,将她背上也轻轻拍了一遍。
小小的亮片,看着好看,可它于孩子,其实是杀器。
因为它会划破孩子娇嫩扔肌肤。
而现在,当珠串被除掉,孩子浑身就舒服了。
半夏上下摸摸,咦的一声,惊喜的说:“妈妈,我一下就不痒痒了呢。”
顾灵因为儿子是父母帮带的,不懂带娃,凡看衣服,也总以漂亮为主。
但林珺不一样,她有四个孩子,小时候全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舒服或者难受,自己不会说,但作为一个带大四个孩子的母亲,经验让她对带娃有天生的警觉。
哪怕她抑郁了,躁郁了,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但她能敏锐发现孩子的不适。
脑子不好使的大嫂,却比她个脑子正常的人更能体贴孩子,顾灵有点惭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