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鸣珂动动指骨,指尖摩擦过锦衾上的绣纹,发出细微的声响。
须臾,又停住。
若是他会错意了呢?
毕竟,自放下软帐后,她便一动不动朝里躺着,瞧着不像是有那意思。
头一回成亲,又是第一回与女子躺在一张床上,她与赵不缺他们挂在嘴上调笑的女子更是不同,他实在摸不准她的心思。
她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他心里想的事,本是名正言顺。
哎,谁叫他昨夜临阵脱逃呢?
今夜又被她亲口说他文不成武不就,连他引以为傲的文章也被她说成一窍不通。
在她面前,章鸣珂实在无法理直气壮。
至少这会子,他没办法厚着脸皮要她顺从。
若她没那意思,他却会错意,把手搭到她身上去,叫她知道他现下在动什么歪念头,恐怕她更看不起他。
不能想,越想越憋闷难受。
章鸣珂沉沉叹了口气。
床里侧,另一条衾被里,梅泠香已有倦意,却被他时不时发出的小动静困扰,没能入眠。
梅泠香面朝里侧躺着,眼皮微动,秀眉轻颦,不太懂他。
前世里,许多个夜晚,他们便如今夜这般,铺两条衾被,她睡里侧,他睡外侧。
记得那些日子里,他并没有这么多小动作,若非听见他的呼吸,梅泠香甚至感觉不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今夜他是怎么了?
梅泠香暗自思量。
直到听见他这声怨念浓浓,让人无法忽视的叹息,泠香终于忍不住,轻轻转过身,低问:“少爷睡不着?”
许是久未开口,女子惯常温柔的嗓音,带一丝白日里没有的轻哑,鸿毛似的忽而挠在耳畔,痒痒的,扰得章鸣珂心口一跳。
“一不留神吃多了。”章鸣珂扯谎,脑中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绮念,倏而退缩到理智后头,他也侧过身,“我吵到你了?”
也不完全是被他打扰,才睡不着的,梅泠香也在为明日回门犯愁。
为了筹措药费,嫁给章鸣珂,这事儿是她自作主张。
直到交换庚帖,定下婚期,不能再逃避的时候,才告诉爹爹。
这门亲事,爹爹不同意。
是以,前世回门,章鸣珂没说要一起去,她便没开口叫他一起。
甚至为了不让爹爹看着生气,她只回去待了半日,用罢午膳便回到章家,一面担心爹爹病情,一面怀疑自己究竟做的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