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事,不过……唉……”高郁到底年纪小,初时出宫愉悦的心情不一会儿就被担忧覆盖,“阿琛,我心里其实慌得很。”
“心慌?”娄琛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莫名其妙的心慌。”
高郁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了出口,也不管娄琛听不听得懂,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阿琛,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心里都特别没有着落,每天过的都很累。”
“母妃有孕之后父皇便将含象殿戒严,每日巡视的守卫多一倍不止,宫人出入都要严加查看。”
“不仅如此,平日里吃食也都不再交由厨娘们处理了。父皇指定的御厨每日会做好了送来,我想吃个些小点心都先得禀告父皇。”
“还有,还有母妃身边随侍的宫女姐姐……其中有一个我明明前一天还见她在前殿伺候着,结果隔天就不见了。我问掌事女官,女官只说她是犯了事,被送到尚宫局学规矩,可我知道,她是永远也不可能回来。”
“含象殿里现在守卫一日严过一日,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头就越是没有着落。”说着说着,高郁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了,“阿琛,我好怕,要是母妃真出了什么事儿……”
愁意似有实形拢在高郁眉间,让少年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多了一份愁苦。
娄琛见之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是明白靖王为何今日会将高郁带却又独自离开了。想来也是看出了高郁心中郁结却又无法纾解,因此想带他出来散散心。
既然如此高郁与自己相遇也应该不是偶然,用心如此,靖王对高郁这个侄儿也算疼爱之至了。
其实也无怪乎高郁如此担心,淑贵妃此番怀孕的确凶险万分,上一世就因为足月小产诞下死婴,淑贵妃才会郁结于心,没过两年便去了。
而淑贵妃的逝世,正是一切变故的开始,也是命运最重要的转折。
淑贵妃死后高郁按照她的遗愿,扶灵回西北安葬。
岂料他被人算计,出发前夕剑上染了血,国师批言说他身带血光不宜送行,因此被迫留在了京城。
送灵之事上算天地,下算时辰,时辰一到即使高郁也不能抗旨。因此高郁只好带上林书芫,先行离开离开。
娄琛一人独留京中,心中疑虑万千,他担心伤心过度的高郁一人难以支撑,更担心此行或有危机。所以他连跪大殿外三天三夜,只求陛下特开圣恩,让他随高郁离开。
皇帝怜他忠心耿耿,终是应了下来,但娄琛仍旧需要日夜斋戒,直到七日后洗去身上血光才能离京。
七天的时间说来不长,却足以发生许多变故,娄琛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高显扶灵本该走官道,但途中偶遇堤坝溃堤阻了前行的路。为了不耽误时辰,他们不得不换到了羊肠小道,翻山而行。
却不想在途经晋州之时,突然杀出一路“山贼”拦路打劫。
护送官兵拼死抵抗,好不容易才带着高郁杀出重围,躲进了山中。
但山贼狡猾到手的“鸭子”,怎能让它飞了,况且山中本就是山贼们的地盘,高郁逃入山中就如入瓮之鳖,被抓之后只能任人宰割。
娄琛带人赶到的时候情况已刻不容缓,他将剑架在晋州刺史脖子上才堪堪“借了”三百兵士出来。
但终究还是迟了,娄琛杀进山寨,找到高郁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林书芫为了救高郁死在他面前,而高郁就那样抱着母亲骨灰盒呆呆坐在林书芫的一尸|体旁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娄琛终于忍不住上前叫醒他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用空洞而痛苦眼神的望着娄琛,一句一顿道:“阿琛,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只有一个人了……
接连失去了最疼爱他的亲人以及最亲密的友人,尚且年少的高郁在如此巨大的打击下终于崩溃了。
娄琛再回想起来,高郁似乎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性情变的阴鸷多疑,沉默寡言的。
而今时光扭转,蝴蝶翅膀轻轻一扇,“择剑宴”上一个小小决定的变动,让却让随后的事情全都发生了改变。
他成了靖王世子的“执剑”,高郁则另择他人;“从天而降”高显莫名与与大皇子结怨不说,还险些害的高郁坠马;而今甚至连淑贵妃怀胎以及陛下对谢家发难的时间也都有所提前……
这些改变虽处处凶险难料却又藏含机遇。
娄琛不由的想,既然命运的轨迹已然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那高郁与他的结局,是否也会有所不同?
高郁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在夺嫡之争中保持中立。若不争不抢,无实权在手,他日不论是谁登上大宝他的存在那人眼中钉肉中刺。
卧榻之册,岂容他人安睡?夺嫡之争虽未开始,但高郁却早就是局中人了。
然而通往皇权向来是由血铺就成的路,前一世高郁一路踏血而行,终是登上了权利的顶峰。
但其中的艰辛与困苦又有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高郁:阿琛你吃这个,又香又甜又好吃。
娄琛:殿下这块糕点您已经咬过了……
高郁:阿琛是嫌弃我脏么,我只是想帮阿琛试毒而已……阿琛……
娄琛:我吃……【(-_-;)】
权欲
犹豫再三,娄琛终还是将手放在了高郁头顶,略带薄茧的手掌轻轻的揉了揉:“别怕。”
娄琛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嘶哑,但就是这样一声称不上清朗的低语,却似有魔力一般,瞬间安抚了高郁躁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