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飘在屋子里，祁蔚看大家的神色，简直像是在医院团建。“外头还没下雨，我们一会去散步吗？”她问。
晏小芳站起身想过来看看她，一眼瞥见张以舟，又停步，局促道：“小蔚，阿姨对不住你。小舟叮嘱过不放四仔出来，阿姨不应该开门的……”
“阿姨，没事……”
祁蔚没说完，张以舟一言不发拉她进了房间。“擦药。”
祁蔚伸出胳膊，问：“你凶你妈妈了？”
“没有。”张以舟拧开药膏，从红肿的手背一点点抹到斑斑点点的胳膊上。
“那你肯定是‘冷暴力’你妈妈了。”祁蔚道。
张以舟不说话，直到抹完药膏，看见祁蔚的红斑有消退的迹象，才肯开“金口”。“我早就说过，把四仔关一天，只一天。”
晏小芳为什么不听？张以舟忍不住想到，他在意的事情，父母都没有放在心上过。他知道父母在外边帮助了很多人，他们是人们嘴里无私奉献的好人，所以他并不怪他们的失职。可是他们能不能，不要伤害他热爱的、追求的理想，和人。
偏爱
“别多想。”祁蔚拍了拍张以舟的脸颊，“阿姨或许以为我已经走出门，她牵住四仔就没事了。好了，不要拉着脸，笑笑，我们出去散步。”
她拉着张以舟出去，叫大家一起出门散步。甚至麻烦张雪时把四仔牵出来。
四仔莫名很喜欢祁蔚，一个劲想往祁蔚这里钻。张雪时拉不住，反被四仔拖着走。张霁泽接过绳索，只手牢牢控制住了四仔。四仔就呜呜叫，一会装可怜，一会举起前爪向张霁泽拜年。可惜张霁泽软硬不吃，阎王爷似得，冷酷地让四仔立正、向前。
四仔被张霁泽的眼神吓怂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走在沿湖长廊上。张霁泽大步流星追着，像训练一条警犬。
祁蔚在后边被他们逗得直笑。张雪时说四仔被爸妈宠坏了，无法无天，只有比“父亲”还更威严的张霁泽管得住它。
祁蔚回头，发现张以舟也笑起了一个极小的弯度。她用目光示意，让他去前边跟晏小芳道歉。张以舟踌躇几步，还是去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吶。”张雪时奚笑道，“祁总，也就你能管管我这弟弟了。”
“我哪有这本事？”祁蔚说，“都是张总管着我。”
张雪时满脸不信，不过她不深究，作为在网上常常不被待见的“大姑姐”，张雪时自觉要有分寸。虽然她还不知道，以后和祁蔚没了法理关系，但她们的感情却会一直很好。
“你来了可真好。”张雪时说，“以前家里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在笑。我爸开不起玩笑，我哥比我爸还严肃。我那弟弟则闷起来能一个月不说话。我妈妈嘛，在家也习惯用法律讲道理。”
祁蔚心下一动，道：“听起来，叔叔阿姨不太懂怎么养孩子。”
“没错，虽然街坊四邻都把他们当作模范父母，养了三个小孩，一个比一个能读书。”张雪时在饭桌上就发现祁蔚已经察觉了他们家的不同，这会正好跟祁蔚“交流心得”。“上周怀慎来我们家……”
“怀慎？”
“就是我哥的对象。”张雪时解释。
祁蔚默然不语……她在警局的时候可完全没看出张霁泽和怀慎能处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就是那种能过命但过不了日子的铁血搭档。要是他们俩坐在一起……祁蔚很担心饭桌会变成审讯室。
“本来我哥的意思是让怀慎和你同一天来，小舟不知道为什么不答应，非要分开。”
看来张以舟也和祁蔚有一样的担忧。
张雪时继续道：“怀慎来过之后，跟我说，我们家真是‘相敬如宾’。幸好她没因为这个，不要我哥了，不然我哥一辈子打光棍。”
“姐姐，你希望我来吗？”祁蔚问。
“当然。或者你把小舟打包带走也行。”张雪时向着爸妈和张以舟的背影努嘴——他们不像父母儿子，像视察的领导和上山下乡的知青。领导问询村里的大小事，知青尚且没学会奉承，只是扳直背，诚实但客套地说明情况。“我觉得小舟更需要那种和和美美的家庭，如果你愿意带他走，或许他会更快乐一点。”
祁蔚轻轻摇头，道：“我不会带他走，我们会一起回来。”
————
在张以舟家吃过晚饭，祁蔚就要走了。来之前，祁廷远千叮万嘱说：女孩和男孩不一样，第一次上门，不要在张家留宿。
祁蔚原本打算自己开车回海州，两个半小时就到。但张以舟不放心，要和她一道走。
晏小芳给祁蔚包了一个红包，沉甸甸的一沓。张雪时和张霁泽也分别给祁蔚送了一份礼，算作心意。
张纯之硬着脸把小儿子拉到车后，给了他一张银行卡。“成家要花钱的地方多，但到祁家那种层次，我们也给不了你助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自己努力。家里的财产平均分三份，这是你的一份，密码就是今天的日期……”
“不用。”张以舟把卡推了回去。
张纯之又强硬地塞给他，“我原先不认可你学的专业，没有给过你学费。现在听你哥说，你学的东西对国家安全很重要，也算是为国做贡献。所以我把你的学费，按照汇率折算，添在里头。”
张以舟听到这，落下目光，和他爸对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张纯之习惯了小儿子这样沉默的脸色。毕竟在张以舟高考结束包括大学几年，每每他们谈到专业和职业规划，张纯之都在表达对儿子的不认可之后，以沉默坚持他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