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好可惜啊。”唐明磊毕业后去了美国，和纪则离得近，情报多，“他去了那边之后，因为优秀的人太多，各种成绩都有点落后，挺受打击，渐渐就对指挥不上心了。听说他去年毕业回国后，也什么都放弃了，就每天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大家统一陷入了沉默。
这话题郑弦插不进，总算消停了几分钟。
万静纯阴差阳错没能走下去，深知艺术这行就是难出头。不止万静纯，在座的郑笛、唐明磊，也都没有在钢琴的道路上走下去。
就连唯一还在弹琴的周煜，也伤病不断，甚至休学过。
那些年立下的豪言壮志或稚嫩承诺，都尽数破碎在蓝天白云中。
“哎而且你们知道吗？你们肯定不知道！”唐明磊一拍大腿，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抖出来，“他和陈杏然，那个小提琴系的学姐在一起过！可是后来还是分手了，说是各自都忙，聚少离多，又经常吵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高中的时候有这段吗？”
周煜：……
万静纯：……
郑笛：……
郑笛又吃了几口面，温声道：“有时间的话，我们也找他出来一起玩吧。那张照片我还留着呢，换了很多个手机也没删。”
万静纯反应过来：“是不是那张……”
郑弦来劲了：“什么照片，我也要看！”
郑笛把手机屏幕一亮，唐明磊立马高声尖叫：“啊！！我命令你删掉——！！！”
正是被万静纯拍下的，唐明磊试图强吻纪则的搞笑一瞬。
“你们变化都不大嘛，这位好像……越来越严肃了。你有什么难过的事吗？”他指了指周煜，“而且这个照片上怎么没有静纯姐姐。”
“因为是我拍的呀。”万静纯语气里有些骄傲，有些遗憾。
郑弦闻言，低声安慰道：“静纯姐姐，别难过。你是用自己的方式和朋友们在一起。”
万静纯朝他开心一笑：“嗯，有被安慰到。”
周煜心不在焉地搅着蛋糕奶油，打断怀旧的氛围：“可以走了吗？”
郑笛看出些端倪，赶紧找补：“郑弦你别在这里乱煽情，也有很多我们一起的合照的啦！”
摆渡车驶进一个日式装潢的露天市集。郑弦和周煜还是莫名对峙起来，在投篮游戏的摊位上谁也不让谁。
唐明磊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高喊“谁输了请我吃烤肠啊说好了”，战况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郑笛拉着万静纯远离风暴，指了指周煜：“你和他……”
万静纯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其实，我是从周煜口中知道，纪则已经有喜欢的人的。”郑笛说，“你还记得毕业典礼那天吗？”
思绪回到那个明媚又忧伤的下午。万静纯好奇：“他说了什么？”
“那天你和唐明磊去找人给我们拍合影，周煜和纪则就在原地聊了起来。”
“所以呢？”
“纪则劝周煜，出国的话，要早早准备，周煜却说他不准备出国。纪则劝了很久，毕竟钢琴是西洋乐器，当然是国外进修更好。周煜后来忍不了了，就说他不出国，是因为有喜欢的人。纪则要出国，也是因为有喜欢的人，谁也不比谁聪明。”郑笛回想起来，乐得咯咯笑，“很好笑吧？但又……怎么说。”
“很……难得。”郑笛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形容词，“可是我当时生你的气。而且我也很傻，后来才发觉，可能周煜喜欢的是你？我是想不到，周煜还会喜欢谁。”
“也许……是吧？”万静纯眨了眨眼，笑起来。
郑笛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你和周煜后来怎么样了？还是说，你已经喜欢上别的人了？”
“……没有。”万静纯小声说了一句，“什么都没有。”
虽然来来往往发生了这么多，周煜从来没说过喜欢她。前几天那句，大概也不能作数吧。
其实他也不必真的说一句来证明。
可等她真的听到一点风言风语的时候，居然已经什么都过去了。
“什么叫没有？”郑笛追问，“你还喜欢他吗？”
“这还重要吗。”万静纯摇摇头。
他会成为享誉全球的钢琴家，飞去世界各地开演奏会。
而她只会是个普通的语文老师，早早去学校监督学生早读，家里还有一屁股债要还。
郑笛好像听懂了她言外之意，拿出手机捣鼓了几下：“我给你发了鲁本斯国际钢琴比赛的资料。含金量就不用多说了，今年年内最热最重磅的国际项目，奖金也很丰厚。要是得到哪位评委青睐，拿到推荐信，重新去音乐学院进修，应该也会有帮助。再加上你之前在泽厚杯的名气，有经纪公司签你也……”
可惜郑笛怎么可能完全懂。
万静纯打断她：“别说这些了，你呢？”
郑笛的眼睛扑闪了一下，有什么光淡了下去。
万静纯换了换思绪，推了郑笛一下：“笛笛，你大学四年，没有喜欢的人吗？你总不会还想着纪则吧。”
“怎么可能？当时……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太普通，就想证明自己，想被他看见吧。”郑笛扬起个笑，“比起他，我还是更怀念那段日子吧，大家都很单纯的日子。”
讽刺的是，纪则的泯然众人矣，似乎在恶狠狠敲打大家，那些日子都远去了。
那种不顾一切站上台的悸动，为了接近光芒，暗暗决定自己也要发光的决心，稀有宝贵如朝露。
万静纯揽住她肩，笑嘻嘻酸她：“对嘛，这才是公主。一个纪则而已，你半个多月不理我……我也很冤的好不好啊啊啊啊别打我！会遇到的会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