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操场都是他的鬼哭狼号。
“可以理解。”万静纯拍拍他，表示微薄的精神支持。
“周煜很、很难搞，吗？”周煜指导过郑笛弹海顿，因此她也算有那么一点点发言权。
“他根本就不听别人的意见！根本不听！”唐明磊愤慨地把跑道跺得山崩地裂，“你们选了《动物狂欢节》里的哪三首曲子？”
“《天鹅》、《水族馆》、《终曲》。”万静纯说。
“我们组也选了《天鹅》和《水族馆》。”郑笛点点头。
“对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吧。”唐明磊更激动了，“你猜他要弹什么？《序曲》、《钢琴家》、《袋鼠》。他有病吧？”
“有够……别出心裁的。”万静纯抽了口气。
“他说《天鹅》和《水族馆》什么的，99的人都弹，要弹技术难度大的才能突出优势。”唐明磊说，“那为什么选《钢琴家》？那就是一个破音阶！刚会车尔尼599的小朋友都能弹。”
“他可能……”万静纯想了想，很快动了，“《序曲》如果弹得好，可以快速进入这首组曲的氛围。《袋鼠》可以突出你们技巧上的成熟。《钢琴家》是整个组曲里最有讽刺意味的一首，算是点题了。”
圣桑的《动物狂欢节》组曲，由14首小曲组成。小曲的名字基本是“天鹅”“大象”“乌龟”之类的动物名，音乐展现的，也仿佛是动物们狂欢的景致。
然而圣桑挪用了不少经典作曲家的着名旋律，进行重新编排，让这部作品变成他的黑色幽默。
例如第十一首小曲《钢琴家》，引用了车尔尼练习曲中的简单枯燥的音阶和指法训练，不断魔性重复，借此讽刺那些死板练习的，如动物般的“钢琴家”。
“你倒是他的知音。”唐明磊哀怨地看了万静纯一眼，两只手软绵绵地甩来甩去，“烦死了烦死了，一想到要和他排练就烦死了……”
“其实，其实他还夸过你呢。”万静纯又追上唐明磊，安慰道，“他说你很努力的。”
“他和你说的？”唐明磊一时不敢相信，从周煜嘴里说一个人“努力”，到底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赞美。
“对呀。”万静纯点点头，“我骗你干嘛。”
“你们、你们又吵架了？”郑笛问。
“只要我们呼吸同一个屋子里的空气就能吵起来，呵呵。”唐明磊翻了个白眼，“无语了，期末我绝对不和他一组。”
“放心，期末可以自选搭档。”万静纯安慰他。
“或许、或许，”郑笛开口，“有人，可以，可以帮你。”
“谁？”唐明磊如见了救星，都冲出去了，又回来抓着郑笛的肩膀，“是谁？我的救命恩人在哪？”
“纪则呀。”郑笛眨眨眼，笑起来，“他、他是指挥，虽然，室内乐没，没指挥。他肯定也，也有经验。”
“好主意！”万静纯回身和她一拍掌，“那你去把纪则找来？”
郑笛脸微微一红：我……我也很忙的……
——
唐明磊比约好的时间迟了五分钟。周煜听到脚步声时，已经等得不耐烦，头也不回道：“你到底还排不排练？”
“铛铛铛——”纪则闪亮登场，一下就蹦到周煜面前，一颗炸毛的大头晃来晃去，“唉听说你之前病了，好点了没？哎哟哟，还瘦了。”
“你怎么来了？”周煜皱眉问。
“我们指挥系上课就用双钢琴练习，指导你们两个还不是绰绰有余。”纪则拍拍胸脯，“虽然我对室内乐不是最精通的，但也了解那么一点吧。”
周煜回头一看，才发现不仅纪则来了，万静纯和郑笛也来凑热闹。
唐明磊本人这才姗姗来迟：“你不是嫌我不配合你吗？行，看看是谁配合不上谁。”
“少废话。”周煜翻开谱子，瞪了唐明磊一眼，就要开始弹。
“哎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纪则指指周煜，“人家唐明磊，哦专业一点，第二钢琴还在调椅子。第一钢琴，记住搭档的习惯也很重要。”
让周煜记这种细枝末节，实在是太过离谱，离谱得万静纯捂着嘴轻笑一声，周煜见了，恼得用力眨了眨眼睛。
唐明磊没好气道：“急什么急。可以了，弹吧。”
两人从《序曲》弹起。有阵子不练琴，周煜的力度和稳定性依然抗打，两个高速交替的和弦弹得清晰精准，一出手就是大师水平。
唐明磊也不甘示弱，手腕轻盈，给出一串低音区的和弦，模仿动物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稳稳当当，配合着周煜的速度，而后逐渐加快。结果这时周煜被带跑，节奏开始混乱。唐明磊也反过来被他带偏——
序曲的引子都还没弹完，纪则大喊了一声：“停！这一段节奏你们回去重练吧。完全不行，我的建议是一钢要稳住，二钢在这个节奏上成倍提速，不要太free了。你们自己决定。”
唐明磊辩解：“他一开头的节奏就快了！”
周煜一字一句，非常不爽：“行，拿节拍器来，看看到底谁快了。”
大众评审万静纯举手：“我作证！是周煜先被带跑的。”
周煜完全没想到这万静纯不仅要来旁观，还要挑事，站起来横眉冷对：“你不练琴在这干什么？”
万静纯幸灾乐祸吐吐舌头，和郑笛偷笑。
“重来一遍吧。我给你们打拍子，周煜，你的节奏碎一点，要特别稳住啊。”纪则和事佬上线，继续推进练习。
引子终于在纪则辅助下弹完，刮奏后还算默契地一同收了尾。马上就要弹奏狂欢节开始的部分，周煜瞪了本该先开始的唐明磊一眼，正疑惑他怎么还没动静，他却猛地进入乐曲，周煜没反应过来，漏了一个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