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话,我连皇子都没认全呢。”贾赦小声道了一句,心理默念着“爹保佑”,眼睛滴溜溜的在泰兴帝身上打转了一圈,小心翼翼道:“更别提那些龙孙了。您说说,您又不是愚公,要去移山,要子子孙孙干苦力帮忙的,相反每个皇子开府,您自己私库得掏多少啊。”
泰兴帝:“…………”
“我能这么潇洒败家,那是因为我祖母小金库就给我一个人留着,我身上还有贾家七成的家业。您想想,当年我祖父获得了多少战利品,太、祖爷又是个大方的。匈奴王廷是我爹和西平王打下来的,您也是大方的。就这样我才拥有两百多万的身家。可按着规矩,老二还分走了三成呢。若是再多些孩子,也许我就连败家的机会多没有了。”
“您说我守着金山银山会败光,您自己也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补一点那个贴一点私房,结果导致您自己日后穷哒哒怎么办?”
“对啊,不患寡而患不均。”泰兴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朕以为在朕走后,太子继位,其他子嗣各有所长,各领一部,共创大周的繁华盛世。”
贾赦感觉自己听得泰兴帝这句感叹,尴尬的想死了。他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有如此天真可爱的念想。
跟他一样,小时候以为弟弟是生出来给他玩的。
毕竟,他就是被敬哥玩到大的。
长大后,才知道,敬哥是宁府的,而他是荣府的,他们两人在继承方面不会有利益冲突,在对外方面,起码如今也没各为其主。
而荣府里饶是兄友弟恭,也改变不了,只要存在,就有资源等等方面的分流。
见贾赦那颇为无忌大胆的眸光,那就差没写——哇,比我还傻乎乎的,泰兴帝嘴角抽抽,自顾端茶降降火气,免得冲人发火。
他也说了,原以为。
谁没个年少天真的时候了。
只不过那些岁月都成碎月了。
回忆只会令人伤痛,而且他还是帝王,心再苦身再累,也只有咬牙向前看,没时间儿女情长,连声叹息。
见泰兴帝沉默,若有所思的模样,贾赦也适时的闭上了嘴,跟着端茶抿了一口。他叽里咕噜说了一推,脑袋高速运转的,得回去多拜拜他爹,再喝碗豆腐脑补补。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啊回去让宁府出面,拿下清北书院。”不知过了多久,泰兴帝忽然开口说话,道:“不管如何,这书院造福了不少学子,别被毁了。”
贾赦闻言,失声:“可是……可是翻遍了我们贾家也没个有文采出众的,能够压得住那些士林啊。”
泰兴帝听了这话,难得有心情调侃一句:“没事,生得好就行。”
贾赦:“…………”
入v第五更
瞧着贾赦耷拉脑袋的模样,泰兴帝笑笑,也不耐处理政务。今日一堆奏折和一群跪地各种匍匐泪求的,都是些想要趁机博弈一把的,真正的纯臣,像崔宇,钟刑,李芳等等,压根没什么反应,直接埋头公务去了。
指指地方政务奏折,泰兴帝道:“朕这一早上被气的头昏脑涨的,给朕念念,你也好好学学,看看别人奏折怎么写的,想想你自己那策论。”
“皇……皇上,这不好吧?”贾赦正儿八经道:“我可是要当青史留名的清官的,不要上佞臣传。”
“……只是让你念个奏折而已,嗓子好,听起来也心悦一分。”泰兴帝毫不客气道:“又没让你发表评论批阅。小孩子家家的还佞臣?”
“万一那些大人用了那生僻字,我不认得怎么办?”
泰兴帝:“你这第一咋考的?”
贾赦应声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嘛。”
“说你胖还喘上了。”泰兴帝哭笑不得,往后靠在龙椅背上,吩咐道:“不认字就问,老戴,你在一旁教着。”
戴权眼见泰兴帝难得有了丝笑颜,忙不迭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从御案上帮贾赦拿了份奏折。这些都是有内阁批阅过的,贾赦翻阅念一遍,其实也不逾越。
贾赦眼角余光扫见一脸疲倦之色的泰兴帝,也不再多想,接了过来,清清嗓子,当起了念书人,用自己恍若黄鹂鸣叫的小嗓子,抑扬顿挫,感情充沛无比的朗读:“……【夫至于小人合而君子离,其患可胜言哉!】啊,臣临表涕零……”
泰兴帝一惊,沉默的看着贾赦越念感情越充沛,摇头晃脑,还手舞足蹈的,就差个戏台子,倏忽间征了怔。
也许真的不一样的。
若是自家儿子的话,哪怕就是素日不起眼的几个,敢这么倾泻情感,定会被他训得眼泪汪汪。
因为不符皇家礼仪。
可到底什么叫皇家礼仪?
泰兴帝手拂过鎏金的龙首,一时愣怔。他也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生得好,母后是父皇的继后,上面两个原配嫡子哥哥南征北战受了伤,虽然还有其他兄弟,可父皇立了他为太子,两个哥哥也是尽心辅佐他登基称帝。他也很努力的去治理好国家。
他的心理留存着一分美好,想要子孙后代传递下去。
可……脑海回旋着那一声声“要逼死孤”,泰兴帝揉了揉额头,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让贾赦彩衣娱亲了一会,留了午膳,又特意御赐了贡品金疮药,专治跌打损伤。泰兴帝才示意戴权宣见求见的各方人员。
这边,贾赦连吃带拿,被小内监小心翼翼搀扶着直接送回顺天府府衙。
挺着略撑的肚子,贾赦去寻崔宇,问案件的进展如何。
崔宇听着耳畔响起沙哑的跟公鸭子一样的声音,又瞧瞧一脸亢奋状的贾赦,忍不住好奇,询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